书房的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萧绝那双深沉难测的眼眸隔绝在内。林微月缓步走在回廊下,初夏的阳光透过雕花槅扇,在她裙裾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却驱不散心头那一点寒意。
萧绝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花匠刘三的事,不必再费心。”
越是强调“不必”,恰恰说明“此事”至关紧要。调往皇庄?恐怕是灭口,或是彻底切断线索。萧绝必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刘三的调离就是他顺手为之,用以掩盖更深的东西,同时,这也是对她试探的延续——看她是否会听话,是否会因畏惧而真正止步。
【改命点:24】。系统面板上数字沉寂。主线任务“破局”进度停滞在(2.5/3),那最后的半步,危机四伏。
她回到暂居的院落,屏退左右,只留一室寂静。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脑中飞速盘算。萧绝授予的这部分管家权,范围虽仅限于核对部分用度账目,却是一个绝佳的切入点和保护色。今日能发现桐油、丝绸的异常,明日就能发现别的。王府庞大,每日银钱流水似海,账目便是掩盖一切暗流的最佳沙土。
“不必费心刘三?”林微月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冷峭,“那就从账目上,看看这位王爷的王府,到底还藏着多少‘不必费心’之事。”
接下来的几日,林微月表现得极为安分。她每日准时前往账房,只核对划定范围内的账目,神色平静,举止得体,对超出权限的事务绝不越雷池一步。她甚至将几处无关痛痒的小疏漏指出,让管家得以修正,显得既尽责又懂得分寸。暗地里,她却利用每一次接触账册的机会,飞速记忆和心算着那些她不“该”看的数据。
王府的账目体系庞杂却有序,但再严密的系统,只要有人为操作,就必有痕迹。
这一日,她核对的是近三个月府内各类杂役、低等仆从的月例发放记录。账目看似平淡无奇,银钱数目也完全对得上。然而,当林微月的目光扫过一串名字时,【灵光一现】的被动技能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有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和位置,透着古怪。
“刘三。”她指尖点着那个名字。记录显示,这位花匠在“被调往京郊皇庄”后的下一个月初一,竟然还在这王府的账册上,领取了一份足额的月例银子。
人已调离,为何还能领月钱?是账房失误?还是……有人故意让他“领”这份钱,以此制造他仍在王府的假象,模糊他真正离开的时间点?
更让她脊背微凉的是,在刘三名字之后约莫七八人的位置,另一个名字悄然映入眼帘——小怜。那个已溺毙井中的侍女。她的月例发放记录,止于溺亡的前三日,看起来毫无问题。但问题是,刘三的记录异常,恰恰与小怜之死的时间段重合!
这绝非巧合。
账房里的管事见她久久凝视那一页,额角微微见汗,小心上前:“林夫人,可是这月的月例簿有什么不妥?”
林微月抬眸,神色如常,甚至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并无大不妥。只是我依稀记得,王爷之前似乎提过一句,京郊皇庄那边人手似有短缺?却不知我们府上近期可有人手调拨过去?若有,这人员增减,月例簿子也需及时标注清楚才好,免得对不上数,年终盘账麻烦。”她语气温和,仿佛纯粹只是出于管家理事的责任心。
管事愣了一下,眼神闪烁一瞬,立刻赔笑道:“夫人心细。确有一二仆役调拨,想来是账房文书疏忽,忘了备注。小的这就让人查明补上。”
“有劳了。”林微月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将账册合上,推至一旁,转而拿起另一本,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但她知道,她投下的这颗石子,已经惊动了池底下的鱼。那管事闪烁的眼神,以及过于迅速的认错和补救承诺,都说明这绝非“疏忽”二字那么简单。
背后有人授意?是萧绝?还是王府里另一股她尚未察觉的势力?
她稳坐账房,心却已飞远。刘三的月例记录是一个突破口,但这还不够。她需要知道,是谁批准了这份虚领的月例,银子又最终流向了何处。这背后是一条线索,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傍晚时分,她回到院落,屏息凝神,尝试运转体内那微末的内力。暖阳丹的药效仍在,寒毒蛰伏,那丝内力虽弱,却比以往更为听话。她心念微动,足尖轻点,身形如一片羽毛般悄然掠上院中那棵高大的海棠树,枝叶仅微微一颤。
【踏雪无痕】(初级),虽不及真正高手,但用于夜探一些不太戒备森严之处,或许已堪一用。
就在她权衡是否要夜探账房或者管事住处,寻找更多实证时,窗外极轻地“嗒”一声,似小石子落在窗棂。
林微月心中一凛,悄无声息地落下,贴近窗边。
外面并无动静。她耐心等待片刻,才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窗台下,放着一枚不起眼的灰色小石子,石子下压着一角折叠的纸。
她迅速将纸卷入袖中,关好窗。
就着烛火展开,纸上只有寥寥数字,笔迹清隽却陌生:“皇庄线断,勿寻。疑在宫内。听雨楼,新曲将谱。”
没有落款。
林微月指尖一颤,将纸条就着烛火点燃,看它化为灰烬。
消息来自谢云深!他用的是她不知道的传递途径,极为隐蔽。“皇庄线断”证实了她的猜测,刘三这条线已经被彻底斩断,很可能人已不在人世。“疑在宫内”则将指向悄然引向了更深远、更危险的方向——皇宫大内。这与柳雪吟提及的“诛九族大罪”、“当年旧事”隐隐吻合。
而“听雨楼,新曲将谱”,是提醒她,联络点“听雨楼”的苏琴师那里,将有新的消息或安排。
谢云深也在查,而且似乎触及了更深的层次。这条线,她必须接上。
然而,就在她思索如何能不引人注目地前往城东听雨楼时,院门外传来了管家恭敬却不容拒绝的声音:“林夫人,王爷请您即刻前往书房一趟。”
林微月心神一紧。萧绝此时突然召见?是因为她白日里在账房那句“无心”之问,这么快就传到了他耳中?还是因为别的?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袖,确保神情看不出任何破绽。
“知道了。”她应道,声音平稳。
推开房门,夜色初降,王府华灯渐起,廊庑深深,每一步都像踏在未知的迷雾之上。萧绝的书房灯火通明,如同巨兽凝视的眼睛。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更深的试探,还是突如其来的风暴。
【改命点:24】。系统依旧沉默。 第三次危机,似乎正随着书房那扇即将打开的门,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