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闷得发慌，吊扇吱呀吱呀地转，可风还是热的。林楚汐坐在靠窗的位置，笔尖悬在作文纸上好半天，墨水都快干了也没落下几个字。
她偷偷瞄了一眼前排，孟晓阳正和同桌说笑，后脑勺的头发被汗湿了一圈，白衬衫领子上还沾着一点粉笔灰。阳光从他右边照过来，整个背影像被镀了层金边，晃得她眼睛有点发酸。
她赶紧低头，手一抖，钢笔在纸上洇了个黑点。
“那个背影像阳光一样刺眼。”
她写着写着，自己先红了脸。这句话太露骨了，写完就后悔了，可又舍不得划掉，手指反复摩挲着那行字，像是要把它按进纸里。
前排传来一阵哄笑，孟晓阳站了起来，一边整理书包一边大声说：“谁的作文这么直白啊？‘那个背影像阳光一样刺眼’——这也太……哎哟我去，谁写的？”
林楚汐整个人猛地一颤，笔尖“啪”地戳破了纸。
她抬起头，看见孟晓阳手里拿着一本作文本，翻来翻去，笑着念道：“还有这句，‘少年奔跑时衣角扬起的弧度’，这谁啊？写得挺文艺哈。”
周围的同学也跟着笑起来，有人起哄：“孟晓阳，你不会被表白了吧？”
“别瞎说。”孟晓阳摆摆手，“我就是觉得这作文写得挺有意思，写谁呢？”
林楚汐低着头，手指死死掐进掌心，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了。她不敢抬头，但能感觉到全班的目光都在扫来扫去，找那个“作者”。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耳朵烫得快要冒烟。
她想站起来说这是自己写的，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算了算了，不说就不说呗。”孟晓阳把作文本合上，随手扔回讲台上，“写得挺好的。”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教室里还在嗡嗡作响的笑声。
林楚汐的眼眶有些发热，她低头假装收拾文具，其实是在悄悄擦眼角。眼泪没掉下来，只是脸颊有些湿。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起身离开，她故意慢吞吞地整理书包，等着人走光。
孟晓阳从她桌边经过，脚步很轻，却像踩在她心里一样。
等人都走完了，她才站起来，走到黑板前拿起板擦。
粉笔灰扑簌簌往下掉，混着水汽糊了她一脸。
她望着空荡荡的教室，忽然伸手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话：
“我喜欢你，从八年级开写完又迅速擦掉，仿佛怕别人看见。
她知道，这句话永远不会说出口。就像她写下的每一篇作文、每一首诗、每一段日记，最后都会被她藏起来，锁进抽屉，或者撕下来夹在课本里。
她把那张作文纸小心翼翼地撕下来，折成一小块，塞进书包夹层。
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她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抱着书包走出教室，夕阳把走廊照得通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长，像一段怎么也走不完的路。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教室。
门已经关上了。
第二天早上，语文老师把作文发下来，林楚汐拿到自己的本子，发现那句“那个背影像阳光一样刺眼”下面画了一条红线，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观察入微，文字有画面感。”
她愣了一下，低头盯着那句话，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她不知道老师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但她知道，孟晓阳昨天念的那句话，已经被人记下了。
她把作文本合上，放进书包最底层。
上课铃响起，孟晓阳背着篮球走进教室，头发还是湿的，脸上带着晨跑后的红润。
他路过林楚汐桌边时，顺手拍了下她的椅子扶手：“嘿，昨天作文是你写的吧？”
林楚汐猛地一惊，抬头看他。
孟晓阳咧嘴一笑：“写得挺好的。”
他说完就坐回座位，像随口说的一句夸奖。
林楚汐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桌，指节泛白。
她想说谢谢，想说不是写你的，想说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可她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把手指蜷起来，握紧了拳头，然后松开。
放学后，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校门口的小卖部，听见里面有人聊天。
“听说昨天作文课上有人写暗恋的人，被孟晓阳念出来了。”
“真的假的？谁啊？”“听说昨天作文课上有人写暗恋的人，被孟晓阳念出来了。”
“真的假的？谁啊？”
“不知道，好像是匿名写的。”
她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装作没听见。
风吹得她刘海飘起来，遮住了半张脸。
她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忘记。就像她说不出口的喜欢，也会被时间冲淡。
可是……
她摸了摸书包夹层里的那张作文纸，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会忘记。
她从八年级就开始喜欢他了，从他跑步时衣角扬起的那一刻开始，从他站在阳光下的背影刺痛她眼睛的那一刻开始。
她会一直记得。
哪怕没人知道。
晚上，她坐在台灯下，翻开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写下了第一行字：
《我在山那边等你》
林楚汐走在回家的路上，书包带子勒得肩膀发酸。她低着头，刘海被风吹乱了也没去理。
路过篮球场时，她听见熟悉的笑声。
孟晓阳正和几个男生打球，球砸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他穿的是那件洗得有点旧的蓝色球衣，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阳光照在他脸上，连睫毛都泛着金色。
林楚汐的脚步慢了下来，装作在看路边的野花。
球滚到了她脚边，孟晓阳跑过来捡，顺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嘿。”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点了点头：“嗯。”
孟晓阳弯腰捡起球，站起身时喘了口气：“你也走这条路？”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顺路。”
“哦。”他没再说话，转身跑回球场，动作利落，像是刚才那句问候只是随手投出的一个球。
林楚汐继续往前走，心跳却还没缓下来。她摸了摸书包夹层里的作文纸，纸角已经有些卷边。
她知道，明天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会心跳加快，还是会不敢看他眼睛。
但至少，他记住她的作文了。
第二天午休，林楚汐坐在座位上翻语文课本，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孟晓阳从她桌边经过，手里拿着一包薯片，走到一半忽然停住，把薯片递到她面前：“要吃吗？”
她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耸耸肩，撕开包装袋，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走开。
林楚汐盯着他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课本。她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比教室里任何声音都响。
她低头翻开笔记本，写下：
我 喜 欢 你
作者有话说：暗恋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少女的青春单调枯燥，唯有他是浓重色彩的一笔。(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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