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汐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圈照着她手边的牛皮纸袋。窗外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头渐深的暮色。她将《我在山那边等你》的手稿一页页抚平,放进袋中。封口时,她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着蓝丝带。
那根丝带是八年级运动会那天系上的。那天孟晓阳跑了三千米,最后半圈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他坐在操场边抹汗,林楚汐递过去一瓶矿泉水,他接过时笑着说:“谢谢你。”她低头看他膝盖上的创可贴,忽然伸手把蓝丝带从发圈上拆下来,替他绑在手腕上。他说:“干嘛这么正式?”她没回答,转身就走了。
如今,那根丝带又要系上一封诀别信。
她把牛皮纸袋放进蛋糕盒,盖上盒盖时指尖微微发抖。这盒子是母亲早上送来的,说是她教的学生家长感谢她这些年教导孩子,特意做的。林楚汐看着盒子里的蛋糕,奶油已经有些融化,边缘泛出一圈水渍。
她站起身,拉上窗帘。屋内只剩台灯的微光,照着桌上未干的墨迹。她低头看了眼日记本,上面写着:
“我以为烧掉就能忘记,但他偏偏记得最清楚。”
她合上本子,拿起书包,走进雨夜。
学校教学楼的走廊被雨水打湿了一半,玻璃窗上的水珠不断滑落,在地上汇成一道道细流。林楚汐踩着湿漉漉的地板,走向孟晓阳的课桌。她拉开抽屉,将信夹进他的课本里,指尖在他课本封面上停留了几秒。她想起那天他递来的薯片包装纸,也是这样被雨水浸湿,变得皱巴巴的。
她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可刚走到门口,一滴雨砸在她的鼻尖上,紧接着,倾盆大雨落下。她缩在校门口的屋檐下,看着远处的教学楼逐渐被雨水吞没。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许等他发现那封信,也许等他追出来问她到底写了什么。
但她没有等到。
第二天午休,她悄悄回到教室,想确认那封信是否还夹在里面。她拉开抽屉,看到课本已经被雨水打湿,封面微微翘起。她翻找了几页,心跳开始加快——信不见了。
只剩下半张残页,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只有几个字还能辨认:山那边……
她蹲在地上,捡起那半张纸,手指微微发抖。她以为他会看到全信,会明白她的意思。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她攥紧那半张纸,站起身,撞见了站在门口的孟晓阳。
“你在找这个?”他手里举着另一张纸,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你以为写完就能逃开?”
林楚汐愣住了。她没想到他真的看到了。
“这不是给你的。”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发颤。
孟晓阳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不是给我的?那你放我课本里干什么?”
“我只是……”她咬住下唇,说不出完整的解释。
“你总是这样!”孟晓阳突然提高音量,“什么都藏起来,什么都不说!”
林楚汐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挣扎,也有决绝。“你不懂。”
“那告诉我!”孟晓阳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带着压抑的怒意,“让我懂。”
她摇头,后退一步。“太晚了。”
“为什么?”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比想象中重了一些,“你说得太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是我一直在追?”
林楚汐挣脱开,转身就要走。可孟晓阳不肯放手,他拽住她的书包带,两人之间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
“你以为我不在意?”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你以为我没发现你躲我?你以为我没看出你写的那些东西都是关于我?”
林楚汐的眼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总是这样。”孟晓阳松开手,声音里多了几分疲惫,“写完了,就逃。”
林楚汐没有再说话。她转身,走进雨幕。身后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追来。
她走在校门口的积水里,鞋底踩碎水洼中的月光倒影。她回头望了一眼,孟晓阳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半张残信。
她终于说了再见,可他连回音都没有。
第二天清晨,林楚汐坐在床边,晨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墙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翻开日记本,写下:
“我终于说了再见,可他连回音都没有。”
她合上本子,拿起那本《我在山那边等你》,在扉页补上日期:2018.6.15。
她将蛋糕盒放进快递箱,寄件人署名“汐”,收件人是青禾。
她知道,总有一天,这些文字会被读到。
而她,也将不再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