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校园还没醒。林楚汐拖着行李箱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轮子碾过瓷砖发出清脆声响。她走到教学楼门口停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玻璃窗上还挂着昨夜的雨珠,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她的课桌上。
那张桌子空了。课本、笔袋都不见了,只有合上的日记本还摆在原位。封面上有块水渍,干了以后变成暗色的斑点。
她没再看第二眼,推开校门走了出去。
出租车等在路边,司机帮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林楚汐坐进后座,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车启动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青禾的消息。"收到你的包裹了。"
林楚汐没回。她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塞进背包最底层。
山路颠簸,车子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她看见远处的山村小学。破旧的围墙,褪色的旗杆,还有操场上歪歪扭扭的篮球架。几个孩子已经站在门口等她,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灰尘。
她下车时,一个女孩跑过来接她的行李箱。箱子太重,女孩差点摔跤。林楚汐赶紧扶住,蹲下来看她。
"老师,你真好看。"女孩说。
林楚汐笑了,摸摸她的头。
教室里很冷。窗户玻璃碎了一块,风呼呼往里灌。课桌缺了角,黑板裂开一道缝。孩子们挤在前排,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翻开课本,声音温柔:"今天我们学《小王子》。"
山风吹得窗帘扑簌作响。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边疆客栈,青禾正坐在灯下翻动手稿。窗外风沙很大,但屋内安静得出奇。她一页页读下去,手指微微发抖。
"我以为烧掉就能忘记,但他偏偏记得最清楚。"
她停下来,揉了揉眼睛。手稿里夹着一张照片,林楚汐坐在八年级教室里,偷偷看向孟晓阳的侧脸。那眼神她看了很多遍,每次都觉得心疼。
她拿起笔,写了很久很久。最后一句是:"你值得被记住。"
她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可是寄件地址已经失效。
黄昏时分,孟晓阳站在图书馆门口拦住小雨。他手里捏着那半张残信,指节发白。
"她到底去了哪里?"
小雨低着头不说话。
"告诉我!"他声音拔高。
小雨还是没回答。她看着他,眼里有同情也有难过。
"她没说。"小雨轻声说,"只说要去支教。"
孟晓阳愣住。他想起昨天林楚汐转身走进雨幕的背影,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终于说了再见,可他连回音都没有。"
操场空无一人。夕阳西下,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孟晓阳站在跑道上,低声念出林楚汐写过的诗句:
"我在山那边等你。"
没有人回应。
他抬头望向远方,眼神空洞。脚步缓慢离开,背影显得孤寂而沉重。
"可惜,我来得太晚了。"
第二天清晨,林楚汐给孩子们上课。她带来一盒彩笔,让每个人画出心中的世界。有个男孩画了蓝色的海,有个女孩画了会飞的牛。
她看着他们的画,忍不住微笑。
山风吹进教室,吹乱她的头发。她伸手把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自然又温柔。
这天夜里,她写日记。
"今天有孩子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当老师。我说,因为我喜欢。其实我想说,是因为我爱过一个人,但他不爱我。但我没有说出口。有些事,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
她合上本子,望向窗外。月亮挂在山顶,像一枚银币。
远处传来狗叫声,接着是风穿过树林的声音。
青禾收到林楚汐的最后一封信是在三天后。信封上只有三个字:"谢谢您。"
她打开信,里面什么都没写,只有手稿里撕下来的一角纸片。那上面有林楚汐的字迹:
"山那边……"
她的眼泪落下来。
林楚汐继续在山村教书。她学会了用煤炉做饭,学会了听懂孩子们的方言。有时候她会带他们去山里采野花,告诉他们每种花的名字。
某个傍晚,她带着孩子们读《小王子》。夕阳照进教室,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她念道。
孩子们齐声跟着读。
山风吹过教室的窗台,带来远方的气息。
而在城市里,孟晓阳开始频繁梦到林楚汐。他梦见她站在山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他想走近她,但她总是慢慢消失。
他试过联系她,却发现所有方式都失效。她的社交账号停更了,电话打不通,学校说她已经辞职。
有一天,他在图书馆找到那本《小王子》。书页间夹着一张纸,是他以前写的诗句。
"我在山那边等你。"
他把纸拿出来,放在掌心。手指慢慢收紧。
窗外飘起雨。
林楚汐在山村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开始习惯这里的寒冷,习惯孩子们围着她转。有时候她会突然想起孟晓阳,但很快就把念头压下去。
她在黑板上写下:
"我们在山这边,等你。"
山风吹得粉笔灰到处飘散。
青禾后来把林楚汐的手稿整理出版,取名《我在山那边等你》。书卖得不多,但有人读到了。
那些人说,这本书让他们想起自己错过的人。
多年后,当新闻报道偏远山村教师牺牲的消息时,孟晓阳正在出差途中。他看到那个名字,突然停下脚步。
"林楚汐。"
他喃喃念着,仿佛回到八年级的那个下午。
那天,她悄悄系上蓝丝带,他问她干嘛这么正式。
她没回答,转身就走了。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
可惜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