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构】。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铁印,烙入沸腾混乱的现实。
时间并非倒流,空间并非折叠,更像是一卷疯狂播放的录像带被猛地按下了暂停,然后,一只无形的手,以绝对冷静到残酷的精准,开始擦除、涂抹、重新绘制。
正在疯狂对撞、试图将对方与我一同拖入毁灭深渊的两股至高力量——五条悟那触及世界规则的【无下限】,宿傩那源于诅咒本源的【暴戾】——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
不,不是墙壁。
是“否定”。
它们的存在本身,在那股降临的冰冷意志面前,被暂时地、强制性地“否定”了。
咒力的洪流凝固在空中,保持着咆哮奔腾的姿态,却失去了所有动能和破坏力,像一幅被定格的抽象画。崩落的巨石悬停在半空,飞溅的碎石和水珠如同镶嵌在透明琥珀中的标本。宿傩猩红瞳孔中翻涌的贪婪暴虐,五条悟六眼里旋转的绝对冰冷,都凝固在了那一刻,仿佛两张极度逼真却毫无生气的面具。
整个崩塌的地下空间,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心脏停跳的绝对静止。
只有我的思维还在运转,被这超乎理解的一幕震撼得失去了所有反应。
不。
还有那股意志。
它源自我的灵魂深处,却又超然于“我”之外。它没有情绪,没有偏好,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战栗的“观测”与“定义”。
它“看”着凝固的五条悟。
然后,那静止的、被否定的咒力洪流,开始……消散。不是爆炸,不是湮灭,而是像被橡皮擦轻轻擦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一点点地从这片被“重构”的规则中抹除。
它“看”向僵直的宿傩。
那由纯粹诅咒之力构成的、近乎完整的身躯,边缘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构成他存在的“概念”正在被强行瓦解,剥离。他脸上那凝固的疯狂表情,在消散的过程中,显出一种荒谬的滑稽。
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最强”与“诅咒之王”,与尘埃何异?
我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仰着头,如同仰望神迹的蝼蚁,看着这颠覆认知的一幕。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就是……我灵魂深处藏着的东西?
这就是让宿傩觉得“熟悉”、让五条悟为之疯狂、让整个咒术界因我而乱的……根源?
一个冰冷的、足以重构世界的……“神”?
就在这时。
那股漠然的意志,缓缓地、“看”向了我。
没有情感,没有询问,只是一种纯粹的“注视”。
在这注视下,我感觉自己从里到外,每一寸血肉,每一段记忆,每一个念头,都被彻底洞悉,毫无秘密可言。
它“看”着我穿越而来的迷茫,看着我伪装成五条悟的笨拙,看着我被追逐的恐惧,看着我对归家的渴望……
然后。
我感觉到,那股意志,似乎……“理解”了。
理解了我的愿望。
回家的愿望。
紧接着,一股信息流,冰冷、庞杂、不属于人类认知体系,强行涌入我的脑海!
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本质的“规则”阐述。关于时空的坐标,关于维度的壁垒,关于……如何“修复”那被打断的归家之路。
代价是……
我尚未完全理解那“代价”的具体含义,那股降临的意志,似乎耗尽了因外界刺激而短暂苏行的能量,或者它认为“信息已传达”,便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
绝对静止的世界随之开始松动。
被抹除的五条悟的咒力、宿傩的身躯,如同褪色的油画重新被涂抹上色彩,但过程却被拉长、扭曲,变得缓慢而怪异。崩塌的巨响、能量的嘶鸣被无限拉长成扭曲怪异的音调,重新涌入我的耳膜。
时间的流速正在恢复,但却混乱不堪!
我在那股庞杂信息的冲击和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中头痛欲裂,挣扎着爬起身,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跟随着脑海中那个刚刚被赋予的、冰冷清晰的“坐标”指引,踉跄着冲向地下设施的深处。
我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在一切恢复之前!必须在他们重新抓住我之前!
身后的空间扭曲变形,缓慢恢复的咒力对撞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宿傩暴怒的咆哮和五条悟冰冷的质问被拉长成诡异扭曲的声调,交织成一曲疯狂的背景乐。
我不管不顾,拼命奔跑。
穿过扭曲的管道,跃过崩塌的障碍,冰冷的金属刮破皮肤,温热的血液流下也毫无知觉。
坐标在脑中跳动,越来越清晰。
就在前方!一个废弃的、巨大的地下管道交汇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臭氧味和一种……空间被强行撕裂的不稳定感。
那里,一个微小的、旋转着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点”正在缓缓形成。
是通道!回家的通道!
希望如同濒死之人看到的最后曙光,猛地照亮了我几乎枯竭的心田。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个光点扑去——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旋转的能量点的前一刹那!
噗嗤——!
一声轻微的、血肉被贯穿的闷响。
我的动作猛地僵住。
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一截苍白的、覆盖着黑色符文的手臂,从我的左胸心脏位置,穿透而出。
指尖,还在滴落着温热的、属于我的鲜血。
没有立刻感到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生命随着血液急速流失的虚无感。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到了极点。
“真是的……”
“差一点,就让你跑掉了啊。”
“我亲爱的……‘容器’。”
是宿傩的声音。
却又不完全是。
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纯粹暴虐和贪婪,反而多了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慵懒恶意。
我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虎杖悠仁的脸。
但脸上那四只猩红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邃而邪恶的光芒。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他缓缓地、将手臂从我胸口抽出。
鲜血喷涌而出。
力量瞬间被抽空,我软软地向后倒去,却被他另一只手随意地揽住,如同抱着一件破损的玩偶。
他低下头,猩红的瞳孔近距离地凝视着我因剧痛和震惊而涣散的眼睛,舌头缓缓舔过嘴唇,像是在品尝绝顶的美味。
“你的血……味道果然最特别。”
“连同你身体里那个‘有趣’的东西……”
“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俯身,冰冷的嘴唇贴近我的耳廓,如同情人低语,却吐出最恶毒的判决:
“欢迎成为……我的一部分。”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他那双猩红瞳孔中,无限放大的、属于诅咒之王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