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冰冷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胸口那个空洞正贪婪地吞噬着所剩无几的体温和力气。宿傩——或者说,占据着虎杖悠仁身体、却流露出完全不同气场的某个存在——的手臂从我体内抽出时带出的,不只是鲜血,还有某种生命核心被强行剥离的虚无感。
他揽着我,像摆弄一个失去线绳的木偶,猩红的四目低垂,里面翻涌的不再是纯粹的暴虐,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玩味的恶意,仿佛终于揭开了期待已久的谜底。
“你的血……味道果然最特别。”他低语,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餍足,“连同你身体里那个‘有趣’的东西……”
冰冷的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气息拂过,带来地狱的寒意。
“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欢迎成为……我的一部分。”
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就要彻底淹没我。
就在意识即将断线的最后一瞬——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一个冰冷、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骤然响彻这片混乱崩塌的空间。
时间、空间、一切规则,再次被强行篡改!
但不是之前那股源自于我灵魂深处的、漠然的“重构”,而是另一种同样至高无上、却带着绝对个人意志的——掌控!
宿傩(?)脸上的戏谑和残忍瞬间凝固。他周身的诅咒之力本能地咆哮沸腾,试图对抗这突如其来的领域侵蚀,但动作和思维都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泥沼般的凝滞!
【无量空处】之内,唯施术者独尊!
五条悟的身影出现在领域中心,银发无风自动,苍蓝的六眼冰冷地锁定着宿傩,以及被他揽在怀中、胸口仍在汩汩冒血的我。
他的目光在我惨白的脸和那个恐怖的血洞上停留了一瞬。
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一瞬。
那双六眼深处,某种冰冷的、非人的东西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泄露出一点足以冻结灵魂的……暴怒。
但下一秒,那缝隙消失无踪,只剩下更加深沉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绝对冰冷。
“放开。”他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胁,“你的手,弄脏了我的东西。”
宿傩(?)在领域的极致压迫下,动作变得极其缓慢,但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却并未完全消失,反而扯出一个更加扭曲的弧度,四只眼睛艰难地转动,看向五条悟。
“呵……你的……?”他从喉咙里挤出断续嘶哑的声音,带着嘲弄,“她……早已……打上了……我的……印记……”
五条悟不再废话。
他抬起了手。
并非传统的术式起手式,只是简单地、对着宿傩(?)的方向,虚虚一握。
咔嚓——!
领域之内,规则由他制定!
宿傩(?)揽着我的那条手臂,从肩膀处开始,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过,瞬间扭曲、变形、继而寸寸碎裂!不是折断,是构成其存在的“概念”被强行瓦解!
“呃啊——!”即便是他,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向下倒去。
却没有摔落在冰冷的地面。
在接触到地面前的一刹那,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我。是【无下限】的精确操控。
我被那股力量轻柔地、平稳地托起,快速向后飞离战场中心,远离那两个恐怖存在的对峙圈。
与此同时。
五条悟的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对准了因手臂被毁而 momentarily 失去平衡的宿傩(?)。
“赫。”
暗红色的能量球体瞬间凝聚,压缩到极致,带着绝对毁灭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
在【无量空处】的绝对掌控下,这一击的速度和威力被放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宿傩(?)的四只瞳孔骤然收缩,剩下的手臂猛地格挡在身前,滔天的诅咒之力疯狂涌出!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在领域内爆发!
光芒吞噬了一切。
……
剧烈的震荡将我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惊醒。
我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个相对完整的金属平台上,离战场中心已有百米之遥。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无下限】屏障笼罩着我,隔绝了大部分的能量冲击和飞溅的碎石。
胸口的剧痛依旧鲜明,血液流失带来的冰冷和虚弱感不断侵蚀着意识。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战场。
【无量空处】已经解除。
那片区域彻底化为一片虚无的废墟。宿傩(?)半跪在巨大的坑洞中心,模样狼狈不堪。虎杖悠仁的身体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细密的裂口,那条被摧毁的手臂处不断有漆黑的诅咒之力试图再生,却又被残留的【赫】的能量无情湮灭。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压抑的、愤怒到极点的低笑断断续续传来。
“……真是……痛快啊……”
五条悟悬浮在他对面的空中,白衣依旧胜雪,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并未耗费他多少力气。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
那双六眼,不再看向宿傩(?),而是缓缓地、转向了我。
隔着百米的距离,我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
冰冷,专注,带着一种刚刚被彻底触逆鳞后的、极度压抑的平静。
他朝我这边,一步踏出。
空间在他脚下压缩。
下一秒,他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悬停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缓缓降落,踩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然后,他蹲下身,平视着我。
没有任何言语。
他伸出手,修长冰冷的手指,轻轻拂开我因汗水和血污黏在额前的白发。
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但指尖的温度,却比冰雪更冷。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胸口,那个被宿傩贯穿,依旧在缓缓渗血的恐怖伤口上。
苍蓝的六眼底,一丝极其细微的、扭曲的猩红,一闪而逝。
“疼吗。”他问。声音很轻,甚至听不出情绪。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因为恐惧和剧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
指尖顺着我的脸颊滑下,极其轻柔地,触碰着那狰狞伤口的边缘。
他的触碰引来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痉挛。
“没关系。”他低语,像是安慰,又像是自言自语,“很快就不疼了。”
“所有让你疼的东西……”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我。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波动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绝望的平静。
“……都会消失。”
他俯身,将我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般,打横抱了起来。
我的脸颊贴着他冰冷的教师制服,能听到其下心脏平稳而规律的跳动,一声声,敲打着我的耳膜,也敲打着最终审判的倒计时。
他抱着我,转身,看都没看远处坑洞中正在艰难恢复的宿傩(?),仿佛那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死物。
空间再次开始扭曲。
在他即将发动术式离开这里的刹那——
远处,宿傩(?)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极端疯狂的、玉石俱焚的狞笑,剩下的那只手猛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别想——独吞——!!”
他掏出的,不是心脏。
而是一团剧烈跳动、凝聚了庞大诅咒本源和虎杖悠仁生命力的——暗红色血核!
他将那血核,如同投掷炮弹般,狠狠砸向五条悟的后心!
同时,一股诡异的空间波动瞬间锁定了我!
是某种以燃烧本源为代价的、强制定位传送的诅咒!
五条悟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极其不耐烦地、向后随意挥了下手。
那枚蕴含着恐怖能量的血核,在距离他后心尚有数米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骤然停滞,然后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然而,那针对我的传送诅咒,却极其刁钻地穿透了【无下限】的绝对防御,仿佛它的优先级被某种更高的规则所承认!
我的身体猛地一轻,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五条悟抱着我的手臂骤然收紧!
他终于回过头,看向那团即将消散的血核残渣和远处狂笑的宿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明显的、足以让万物冻结的……杀意。
“你……找死。”
但此刻,更迫在眉睫的是我身上发动的传送诅咒。
五条悟的六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试图解析、逆转这个诅咒。
然而,这个诅咒的核心,似乎与我灵魂深处那一点“熟悉”的东西产生了共鸣,变得异常顽固。
传送,无法阻止!
五条悟没有丝毫犹豫。
在那股传送之力即将达到顶点的瞬间,他非但没有松开我,反而将我更紧地箍进怀里!
他强行撕裂了空间,庞大的咒力如同狂暴的引擎,悍然注入那本就不稳定的传送通道之中!
他不是要阻止传送。
他是要——强行篡改传送的终点!并以自身之力,强行稳定这个濒临崩溃的通道,一同前往!
“不——!”我发出微弱的惊呼。
混乱的空间乱流瞬间将我们吞噬!
天旋地转,感官支离破碎。
在绝对的空间混乱中,我只能感觉到他冰冷而坚定的怀抱,以及耳边传来他低沉、平静,却带着绝对掌控欲的最后宣告:
“我说过……”
“你逃不掉。”
“无论去哪……”
“地狱也好。”
“我都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