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敲打着巷子里的寂静,也敲打着我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那个男人站在那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像一座突然降临的黑色墓碑。异色的双瞳——一金一蓝——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精密仪器般的扫描感,冰冷地落在我身上。他看到了刚才那一幕,看到了那醉汉疯狂的逃离,看到了我身上残留的、我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咒力波动。
“观测到异常咒力残留。” “身份确认:未知。” “事件关联度:高。” “麻烦你。” “跟我走一趟。”
平稳,冷静,不容置疑。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
他是谁?咒术师?官方的人?还是……另一个闻着味道追来的疯子?
恐惧让我手脚冰凉,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再次抵上湿滑肮脏的墙壁,无路可退。
我的退缩似乎被他录入“反应”范畴。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迈步向前。一步,两步。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压迫的声响。伞沿下的阴影逐渐将我覆盖。
“拒绝配合。”他陈述,异色瞳里数据流般的微光再次一闪而过,“将采取强制措施。”
他空着的那只手抬了起来,五指张开,并非结印,更像是某种……拘束工具的启动手势。
不能被他带走!
绝对的危机感压倒了一切!体内那点不稳定的力量再次被生死关头激醒,疯狂躁动!灵魂深处那冰冷的意志似乎极不耐烦地颤动了一下,将一段更加简洁、更加暴戾的“应用方式”粗暴地塞进我的脑海!
【威胁判定:中等。】 【应对方案:抹除。】
代价?顾不上代价了!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前一刹那——
我猛地抬头,沾满雨水的白发黏在额前,蓝色的眼底却骤然爆发出不属于我的、绝对冰冷的辉光!
没有术式,没有前兆。
我只是对着他,对着他周身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咒力防护,发出了一个无声的指令。
——【消失】。
言出法随。
并非声音,而是源自规则层面的、绝对的“否定”!
男人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周身平稳流转的咒力瞬间陷入极致的混乱,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碎!那把黑色的雨伞首先承受不住,伞面扭曲、伞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旋即啪地一声炸裂成无数碎片!
他闷哼一声,脸上那机器般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属于人类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异色瞳中数据流疯狂闪烁、错乱!
但他远比那个醉汉强大得多!
在自身存在被彻底“否定”抹除的前一瞬,他体内某个预设的保命机制被强行触发!一道刺目的白光自他胸口爆发,形成一个脆弱的临时屏障,勉强对抗着那恐怖的“否定”之力!
轰!!!
两股力量的剧烈冲突引发了一场小范围的爆炸!
气浪将我狠狠掀飞出去,再次重重摔在泥水里,眼前一阵发黑,喉咙腥甜。
白光散去。
那个男人单膝跪在地上,原本笔挺的制服变得破烂不堪,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异色瞳光芒黯淡,充满了紊乱的数据残影。他看起来受伤不轻,但终究没有被彻底“抹除”。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未知目标”或“关联者”,而是像是在看一个……极度危险的、超出所有计算模型的……灾难源。
他艰难地抬起手,按住了耳边一个微小的通讯器。
“……坐标确认……目标‘零’……危险等级……突破阈值……请求……”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杂音,“……最高权限干预……”
通讯器那头似乎传来了什么指令。
他听完,异色瞳中最后一点波动也沉寂下去,只剩下绝对的、非人的冰冷。
他不再试图抓捕我。
而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我。
如同猎人标记了必须毁灭的猎物。
然后,他整个人,开始从脚部开始,分解成无数细小的、0和1组成的蓝色数据流,如同被擦除的代码,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是某种……远程传输?还是自我销毁?
我顾不上深究。
在他彻底消失的最后一瞬,我看到了他最后的口型。
那不是一个词。
是一个字母。
——“G”。
以及,他消散的瞳孔里,倒映出的、自我身后无声蔓延开的、更加深沉恐怖的——
阴影!
几乎是在那男人化作数据流消失的同一秒!
我身后的墙壁,以及更远处巷口被雨水模糊的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般,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
世界的颜色被迅速抽离,只剩下黑白灰的单调,如同陈旧褪色的老照片。雨声、风声、甚至我自己的心跳声,都被一种绝对死寂的“静音”所吞噬。
时间、空间、所有的物理规则,都在这一刻变得暧昧不清,仿佛被强行拖入了另一个维度的夹缝。
一个领域。
一个从未见过、甚至无法理解的……诡异领域!
冰冷的、机械的、不带任何生命气息的规则之力,如同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试图将我固定、解析、格式化。
比五条悟的【无量空处】更令人窒息,那是一种将万物都视为可处理数据的、绝对的冷漠!
我僵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的景象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彻底瓦解、重组。
黑白灰色的色块扭曲旋转,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清晰的五官,没有具体的特征,甚至无法判断是男是女。它只是站在那里,由不断流动、变化的错误代码和乱码构成,像是一个系统崩溃时产生的幽灵。
它缓缓地“看”向我。
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注视”。没有目光,没有焦点,却让我感觉从灵魂到肉体都被彻底扫描、透析,每一个字节都被读取、分析。
然后。
一个冰冷的、合成的、毫无语调起伏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我的脑海深处,或者说,响彻在这个领域的每一个“规则”之中。
“检测到异常变量:‘零(Zero)’。” “检测到高维污染特征。” “检测到逻辑崩溃风险。” “执行最终协议:”
那由乱码构成的身影,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它的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一团不断坍缩又重组的、代表了“错误”和“删除”的终极指令。
“格式化(Form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