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脉冲枪口如同毒蛇的眼睛，锁定着我们的每一寸生机。肩膀被洞穿的凯倒在我身旁，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冰冷的地面，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眼神开始涣散。阿响瘫软在另一边，彻底失去了反应，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G.O.S.S.公司回收部队指挥官——那个面罩下有着玩世不恭笑容的男人——缓步上前，靴子踩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脆而令人心悸的嗒嗒声。他完全无视了垂死的凯和崩溃的阿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和那扇被强行中断开启的巨门上。

“自我介绍一下，”他微微躬身，动作优雅却带着猎食者的嘲弄，“G.O.S.S.内部安全部队，第七行动组指挥官，代号‘夜枭’。很荣幸能亲自接手‘钥匙’回收项目。”

他的目光扫过嵌在门上、光芒正逐渐黯淡的星芒罗盘，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古老的‘指引罗盘’……果然，只有‘钥匙’本身的气息才能让它完全激活并定位‘最终之门’。蝰蛇那个老疯子，守着一座金山却只会用石头砸人，真是可悲。”他摇了摇头，仿佛在惋惜一件艺术品的错误使用方式。

我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能量近乎枯竭，身体疲惫不堪，唯一的“武器”是那几乎无法调动的0.09%能量和这具身体被逼到极限后的本能。凯需要立刻救治，阿响需要保护，门……

门似乎因为强行中断而进入了某种停滞状态，表面的幽蓝纹路明灭不定，仿佛在挣扎。

【协议 ‘阴影’：能量水平0.09%。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封锁力场。突围成功率计算：<0.01%。建议：……】

建议什么？投降？等死？

不。

绝不。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手支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每一个肌肉纤维都在尖叫抗议，灵魂深处的封锁如同亿万根针扎般刺痛。

夜枭挑了挑眉，似乎对我的挣扎感到一丝意外和……玩味。

“哦？还有力气？真是令人惊叹的韧性。不过，我建议你节省体力，‘钥匙’小姐。接下来的‘回归’程序，可能会有点……刺激。”他挥了挥手，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手中的武器切换成了某种闪烁着电光的束缚装置。

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

我猛地抬头，不是看向士兵，也不是看向夜枭，而是看向那扇挣扎的巨门，用尽全部意志力和那微乎其微的能量，嘶声喊出一个词：

“定义！！！”

定义什么？我不知道！

定义门的开启？定义敌人的消亡？我根本做不到！

但我能定义……我所能感知到的、最细微的、与那扇门同源的东西！

——那个星芒罗盘！它正在黯淡！它的能量频率正在衰减！

我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绝望，都灌注进去！不是复杂的规则，只是一个最简单的、最本能的“指令”！

——【亮起来！】

像是对着即将熄灭的灰烬，吹出一口微弱却凝聚了所有希望的气。

嗡……

嵌在门上的罗盘，那缕即将消散的星芒，猛地爆发出一次回光返照般的、极其刺眼的闪烁！

这闪烁短暂得如同幻觉，却仿佛一声呐喊，惊动了某个沉睡的巨物！

轰隆隆隆！！！

整个地下空间，猛地再次剧烈震动！比之前“哀嚎”冲击时更加狂暴、更加原始！仿佛整个大地板块都在哀鸣、移位！

巨门上那些明灭不定的古老纹路，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亮起！不再是幽蓝色，而是变成了灼热的、仿佛熔岩般的金红色！

吱嘎——咔嚓！！！

被脉冲击中的门轴处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的巨响！整个圆形阀门以一种极其粗暴、失控的方式，猛地向内炸裂开一道更大的缝隙！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亿万岁月尘埃气息的、庞大无匹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银河，从门缝中咆哮涌出！

“不好！能量过载！规避！”夜枭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惧，他猛地向后跃去！

首当其冲的那两名正要抓捕我的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在那金红色的能量洪流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汽化！他们的高科技装甲如同纸糊一般，没有起到任何防护作用！

能量洪流并未扩散太远，主要是以那扇门为中心，呈扇形向外爆发。

我被这股洪流的边缘猛地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但奇怪的是，那足以汽化士兵的能量洪流，冲刷过我身体时，却带来一种奇异的、灼热的……亲和感？仿佛它们认识我，只是过于庞大的力量依旧会对我这具凡胎肉体造成冲击。

凯和阿响所在的位置刚好不在主要冲击范围内，但也被逸散的能量扫到，凯闷哼一声彻底昏迷过去，阿响则被气浪推着滚到了角落一堆废弃线缆后，不知死活。

夜枭和他的部队反应极快，迅速寻找掩体，能量屏障瞬间展开，抵挡着狂暴的能量冲击。他们的阵型被打乱，一时间无法立刻组织有效的抓捕。

机会！

这是我用最后力量创造的、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我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目光死死盯住那扇裂开一道巨大缝隙、内部奔涌着金红色光芒的巨门。

罗盘已经彻底黯淡，甚至表面出现了裂纹，但从门内涌出的光芒照亮了前方。

门后，不是通道，不是房间，而是一片……旋转着的、由无数金色齿轮光影和破碎晶格构成的、无法理解的光芒漩涡！

浩瀚、古老、悲伤、温暖、危险……无数矛盾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那里是什么？始源之地？世界核心？还是……坟墓？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留在这里，落在G.O.S.S.公司手里，绝对比踏入那未知的光芒更加可怕！

我没有丝毫犹豫。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扑向前方，目标不是夜枭，不是任何敌人，而是那扇开启的、危险的、未知的——

最终之门！

“拦住她！”夜枭的咆哮声从能量屏障后传来，带着气急败坏！

几道脉冲光束射来，但都被门内涌出的狂暴能量流干扰、偏折！

在我纵身跃入那片金红色光芒漩涡的前一刹那，我最后看到的，是夜枭那双透过能量屏障、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贪婪的眼睛。

还有，我仿佛听到了，从工坊上层、从极遥远的地方、甚至可能是从“墙”的那一边，传来的、更加宏大、更加凄厉的……

亿万个声音重合在一起的哀嚎与尖啸！

仿佛我的举动，不仅仅打开了一扇门，更像是吹响了某个号角，惊动了整个末日世界的黑暗。

下一秒。

炽热、冰冷、撕裂、重塑……

无数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同时作用在我的身体和灵魂上！

我感觉自己在被分解，又在被重组！视野被无限的金红光芒充斥！灵魂深处那坚不可摧的封锁，在这股浩瀚的力量面前，竟然也发出了细微的、仿佛玻璃即将碎裂的咔嚓声！

剧痛和一种奇异的升华感同时涌现。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以及黑暗中，一个冰冷而熟悉的提示音：

【进入高维界面……】【协议‘阴影’ 遭受未知力量冲击……】【能量结构解析……重组尝试……】【错误……错误……】【检测到同源印记……尝试连接……】【欢迎……回家……】

…… …… ……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我的意识先从一片混沌中挣扎出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哀嚎，没有机械轰鸣，没有能量嘶啸。

然后是光。

柔和、均匀、冰冷的白色光芒，从上方洒下，照亮了四周。

我躺在一个冰冷的、类似某种实验平台或休眠仓的平面上。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观察四周。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无比洁净、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大厅？

穹顶极高，看不到顶，只有那片均匀的冷光。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光滑如镜的银白色墙壁，没有任何明显的接缝或装饰。空气中有一种 sterile （无菌）的味道。

这里安静、整洁、完美得令人窒息。

与蝰蛇那个油污、混乱、充满血腥和疯狂呐喊的工坊，仿佛是宇宙的两个极端。

但我却感到了一种更深沉的、刻骨铭心的寒意。

这里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是给人待的地方。

我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顶着千钧重压。灵魂深处的封锁依然存在，但那些裂纹似乎扩大了细微的一丝，而且……某种东西改变了。我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能隐约“听”到这片寂静空间下，某种极其细微的、规律的能量流动声。

像是……机器的呼吸。

【协议 ‘阴影’ 重启中……】【环境扫描：未知封闭空间。能量读数为……零？错误……重新校准……】【检测到底层规则被修改……正在适应……】【能量水平：0.1%（缓慢恢复中）。】

提示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困惑。

我勉强支起身体，看向前方。

巨大的大厅中央，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矗立着一个个巨大的、整齐排列的、如同墓碑般的……

透明圆柱形容器。

容器内部充满了淡蓝色的营养液般的液体。

而每一个容器里，都悬浮着一具……

身体。

黑发，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面容，紧闭的双目，身上连接着无数细微的管线。

那些脸……

和我现在拥有的这张脸——

一模一样。

成千上万个“五条悟”，如同被陈列的物品，安静地悬浮在这片冰冷、寂静、巨大的白色大厅之中。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耳边，仿佛又一次响起了蝰蛇临死前那绝望而疯狂的嘶吼。

“……‘门’……不止一扇……” “……‘钥匙’……也从来不是……用来开锁的……”

原来……

这就是“源点”？

而我……

也是其中之一？

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