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已改）

王阳带来的“反馈”像场突如其来的盛夏暴雨，热烈又直接——四肢百骸里满是轻盈感，连过去留下的腰伤都没了踪影，抬手投足间全是久违的柔韧。

可这份近乎奇迹的“馈赠”，没让鹿晨生出半分欢喜，反倒像手里攥了块裹着糖衣的烙铁，甜意过后，只剩烫得心慌的惶惑，还有挥之不去的自我厌弃。

她几乎是推着王阳出了门，连一句完整的“再见”都没说。指尖碰到他袖口时，还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不敢看他眼底那点没散的餍足，更不敢碰他欲言又止的好奇。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晨光，也暂时挡住了王阳的目光，可屋里的空气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是雪松混着阳光的味道，鲜活又热烈，和她常年清冷的屋子格格不入，像闯进了不速之客。

身体里的轻盈感还在作祟，每动一下，都在提醒她昨夜的失控有多荒唐。她冲进浴室，拧开热水，花洒的水流砸在身上，烫得皮肤发红，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用力搓着胳膊、肩膀，想把那份与王阳相关的印记彻底洗掉。

可指尖划过皮肤，那根金橙色的因果线依旧在感知里亮着，像条甩不掉的尾巴，连带着那股诡异的滋养感，都透着让人不安的黏腻。

混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是混乱。刘奕君带来的是沉到心底的宿命感，还有精神上的清明，像老茶，初尝苦涩，回味却清透；王阳带来的是晃眼的鲜活，还有肉体上的修复，像冰饮，入口爽快，过后却留着心悸。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馈”在她身体里撞来撞去，没撞出半分平静，反倒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往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滑，连抓根稻草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在这团乱麻里，那条暗金色的因果线却像风暴眼里的孤岛，安安静静地亮着，不吵不闹，却存在感十足。

是靳东。

他和刘奕君不一样——刘奕君的靠近带着破釜沉舟的直接，像奔涌的河，势头猛得让人没法躲；也和王阳不一样——王阳的主动裹着玩笑和试探，像蹦跳的火苗，没个准头却处处是热度。靳东的靠近，带着他特有的稳，连分寸感都掐得刚刚好，像老钟的摆，不急不慢，却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

他从没来过频繁的邮件，没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更没说过半句带着暧昧的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系”，是在她和王阳那次“意外”后的第三天下午。

当时鹿晨正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上的剧本改了又删，半天没推进一个字。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点开一看，语气又正又妥帖：

靳东【线缘老师，您好，冒昧打扰。我是靳东。从李导处听闻您近期身体不适，心中关切。创作虽重，还望您多顾念身体，注意休息。前几日偶得一款安神白茶，想着您常需深夜撰稿，或能助您安睡。若您不介意，我让助理将茶送至您住处门卫处即可。盼您安康。】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过分的关心，全是同事间的礼貌，连“送东西”都考虑到了她的处境——没提“当面交”，直接说放门卫，给足了她拒绝或接受的余地，半点不越界。鹿晨盯着屏幕，指尖微微发颤，下意识地“看向”那条暗金色的线。

果然，线在感知里轻轻亮了些，散发出的能量场温温的，像晒过太阳的被子，没有激烈的情绪，只有实打实的关切，还有一点“不想打扰你”的克制。

和刘奕君那条线的灼热、王阳那条线的躁动比起来，这份稳反倒让她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稍微松了口气。她对着短信看了很久，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后还是谨慎地回复：

鹿晨【谢谢靳老师关心，不必麻烦了。】

没过五分钟，短信回了过来，依旧干脆：

靳东【无妨，举手之劳。茶已经让助理送过去了，署名是您的名字。愿您早日恢复状态。】

没有追问“为什么不用”，没有坚持“你一定要收下”，只把事情办妥，然后点到即止。鹿晨看着这条短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天傍晚，她还是下楼去了门卫处——不是因为想要那盒茶，而是觉得直接拒收，反倒辜负了这份妥帖的心意。

茶盒包装很素净，是深棕色的木盒，打开后，一股清冽的茶香扑面而来，不是那种刺鼻的香精味，是很淡很纯的兰花香。她当晚就泡了一杯，温水冲下去，茶叶在杯底慢慢舒展，茶汤是透亮的浅黄绿色。喝一口，淡淡的甘甜在舌尖散开，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心里的焦躁，都好像被抚平了些。那天晚上，她难得没有失眠，虽然还是会想起刘奕君和王阳，却没那么心慌了。

从那以后，靳东的“联系”就保持着这种节奏——不频繁，却每次都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