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楚氏集团的大堂光可鉴人，冷色调的大理石映着来往精英们匆忙的身影。
我刚从宾利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停在正门前的银灰色劳斯莱斯幻影，以及它旁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楚明澜，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一身香奈儿高定套装，妆容精致得像一尊橱窗里的蜡像。
她十年未归，如今甫一回国，便带着她的忠犬程玓，摆出了这样一副主人的架势。
她微笑着朝我走来，香水味比她的气场更先抵达。
“妹妹，听说你最近很忙？忙到连家族信托的受益人变更这种大事，都忘了通知我一声。”她的语气温和，像是在关心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眼里的算计却锐利如刀。
我摘下墨镜，任由大堂明亮的光线刺入眼中，唇角勾起一抹同样虚假的笑意。
“姐姐说笑了。你出国十年，连祖母病危的消息都只回了一封冰冷的邮件，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关心楚家的任何事了。没想到，你最关心的，始终是‘受益人’这三个字。”
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她优雅的伪装。
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我是楚家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更何况，我是家族里唯一具备国际信托架构经验的继承人。”她顿了顿，向我抛出橄榄枝，“不如——我们联手？妹妹你主内，我主外，楚氏在我们手里只会更辉煌。”
“好啊。”我笑得更灿烂了，几乎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联手可以。那你先去地下档案室，把父亲当年那笔被‘意外’注销的海外基金文件找出来。找齐了，我们当着韩松老师的面，一笔一笔地对。只要账目没问题，我立刻签联名协议。”
韩松是父亲最信任的律师，也是我的授业恩师。
楚明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她当然知道，那笔基金的烂账，是她母亲和我父亲之间永远见不得光的秘密。
她冷哼一声，转身踩着高跟鞋走进了专属电梯。
下午四点，集团顶楼的合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楚明澜果然有备而来，她提交了一份长达五十页的“联合治理提案”，核心是设立“双执行主席”，并引入她所谓的“国际顾问团”。
在座的几位老董事面面相觑，谁都看得出，这根本不是联合治理，而是明晃晃地要架空我的决策权。
我没有急着反驳，静静地等她陈述完毕。
然后，我朝身边的助理苏晚递了个眼色。
苏晚会意，将平板电脑连接上投影仪。
一篇深度报道的标题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楚氏十年股权迷踪——从开曼群岛到卢森堡的隐形控制链》。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平静地开口：“各位叔伯，提案我们可以慢慢讨论。不如先看看苏晚记者花了半年时间做的这份调查。或许，它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明澜姐的‘国际经验’究竟从何而来。”
报道图文并茂，证据链清晰。
它披露了楚明澜在海外注册的三家离岸公司，如何通过错综复杂的影子公司，承接楚氏的海外项目，并从中抽取高达百分之三十七的利润，这个数字远超行业均值的五倍。
更致命的是，苏晚团队顺着资金流向，挖出其中一笔最大的款项，最终竟流向了一家维修公司的股东账户。
而那家公司，正是十年前负责我父亲私人飞机最后一次检修的公司。
楚明澜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没等她开口辩解，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内线消息：报道发布不到一小时，证监会已对楚氏海外关联交易正式启动调查。
几乎是同时，另一条消息传来：程玓在机场贵宾通道申请紧急离境，被边检当场拦截。
晚间七点，楚家老宅，祠堂。
我独自跪在蒲团上，望着一排排冰冷的牌位。
门被推开，楚明澜走了进来，没有了白天的盛气凌人，显得有些憔悴。
她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家族族谱，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你以为你赢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在玩一场你根本不懂的游戏。”
我没有看她，从案台上取过一炷香，在长明灯上点燃，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
“姐姐，你知道祖母为什么一直吊着最后一口气，撑到现在才肯闭眼吗？”我缓缓起身，直视着她，“因为她等的不是谁输谁赢。她等的是，我们这一代里，有谁——敢烧掉这本写满了‘男嗣优先’的破书。”
话音未落，我从袖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窜起，凑近了族谱的一角。
干燥的纸张瞬间被点燃，火舌贪婪地向上蔓延。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嘴唇翕动，却最终没有上前阻止。
我望着那跳动的火焰，火光将我们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游戏结束了，楚明澜。”我低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祠堂里，“现在，轮到我来定规则。明天上午九点的董事会，你要么投赞成票，要么……就带着你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永远别再踏进这个家门。”
门外，隐在暗处的陆屿舟握紧了拳头。
更远处的监控室里，张叔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删除键，祠堂内的一切影像，都化为了虚无。
火光映在我眼中，像一场未尽的雪崩，正悄然蓄势。
祠堂里的灰烬终将冷却，但有些火，一旦点燃，就再也不会熄灭。
这漫长的一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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