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那通电话打得跟真事儿似的，热情洋溢，滴水不漏。挂了电话，他冲我们一扬下巴，那表情活像只准备去偷鸡的狐狸。
“搞定了，老家伙在家等着呢。”
解雨臣揉了揉太阳穴，显然对黑瞎子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很是头疼，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跟上。“记住，套话为主，别动手。”他再次强调，主要是瞪着黑瞎子说的。
“放心放心，文明人，不动粗。”黑瞎子满口答应，搂住解雨臣的肩膀就往外带。
我们一行五人，开了我那辆饱经风霜的小金杯，浩浩荡荡地杀向李教授家。胖子坐在副驾驶，摩拳擦掌，兴奋中带着点紧张。闷油瓶和黑瞎子、解雨臣挤在后座，一个面无表情，一个跃跃欲试，一个忧心忡忡。
李教授住在大学附近的一个老小区，环境清幽。按了门铃，没过多久，门就开了。李教授还是下午那身打扮，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和不易察觉的警惕。
“吴老板？你们这是……”他看了看我们这一大帮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阵仗。
“李教授，打扰了。”我赶紧上前一步，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这几位都是我朋友，对您下午说的那个……历史研究，也挺感兴趣的，非要跟着来听听，您不介意吧？”
黑瞎子立刻配合地露出一个“求知若渴”的表情，虽然配上他那张痞帅的脸和墨镜显得有点不伦不类。胖子也努力做出憨厚老实状。
李教授目光在我们脸上扫了一圈，尤其在闷油瓶身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侧身让我们进去了。“进来吧，家里小，别介意。”
他家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装修，满墙的书柜，堆满了书籍和资料，空气里有股旧书和墨水的味道。客厅不大，我们几个进去顿时显得有点拥挤。
落座后，李教授给我们倒了茶，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和尴尬。
还是黑瞎子率先打破了僵局，他端起茶杯，没喝，而是像鉴赏古董一样打量着，啧啧两声：“李教授这茶具，仿汝窑的？釉色不错，就是火气重了点，新的吧？”
李教授眼角抽动了一下，没接话。
胖子紧跟着开口，大嗓门震得茶几上的杯子都嗡嗡响：“教授！下午听小吴说您在研究什么……古老的张家？还有啥钥匙地图的？听着就带劲！您给详细讲讲呗？胖爷我最好这口儿了！”
李教授推了推眼镜，显然对胖子这种直来直去的风格不太适应，含糊道：“只是一些不成熟的学术猜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哎，话不能这么说！”黑瞎子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身体前倾，盯着李教授，墨镜下的目光仿佛带着穿透力，“教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找上小吴，不就是冲着他身边这位张兄弟来的吗？您手里那块皮子，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研究资料’吧？”
他这话说得太直白，李教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眼神也锐利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黑瞎子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您想找那个‘终点’，我们呢，对那地方也挺好奇。但咱们不能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对吧？信息得共享，风险得共担。您把您知道的摊开来看看，我们呢，也看看我们手里有没有您需要的。合作，才能共赢嘛。”
我心里为黑瞎子这番话叫绝，既点明了我们的来意，又把皮球踢了回去，还暗示我们手里也有筹码。
李教授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显然在权衡利弊。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我们，最后停留在一直沉默得像尊雕像的闷油瓶身上。
“你们……知道多少？”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不多，但肯定比您想象的要多一点。”黑瞎子趁热打铁，“比如，我们知道来找茬的那帮张家人，也知道他们在找什么。我们还知道，那‘钥匙’，恐怕不是那么好拿的。”
李教授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些。他盯着黑瞎子，又看看闷油瓶，眼神闪烁不定。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才仿佛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你们跟我来。”
他带着我们走进了书房。书房比客厅更乱，书桌上、地上都堆满了各种古籍、拓片和零散的笔记。他走到一个上了锁的保险柜前，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下午我们看到的那块皮革地图，还有……另外几样东西。
一张泛黄的、看起来年代久远的老照片，上面是几个穿着民国时期服饰的人的合影，背景似乎是一座山。照片已经模糊，但其中一个人的轮廓，隐隐让我觉得有些眼熟。
还有一个小巧的、黑沉沉的金属罗盘，指针并非指南，而是指向一个奇怪的角度，罗盘边缘刻着和皮革地图上类似的扭曲符号。
“这是我这些年收集到的所有相关线索。”李教授把东西放在书桌上，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照片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一支探险队留下的，我怀疑他们寻找的就是那个地方，但失败了。这个罗盘，是我从一个老猎人手里收来的，据说能在特定区域指向正确的方向。”
他的手指点在那块皮革地图上：“这块地图，是我从一个……不太合法的渠道获得的，据说是从某个张家族人遗物中流落出来的，指向‘钥匙’可能藏匿的一个地点，但只是碎片。”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们，特别是闷油瓶：“现在，该你们了。你们知道什么？张起灵，你……是不是就是照片上这个人的后代？”他指向照片上那个让我觉得眼熟的身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闷油瓶身上。
闷油瓶看着那张老照片，眼神如同深潭，没有任何波澜。他没有回答李教授的问题，而是伸出手，拿起了那个黑色罗盘。
罗盘在他手中，指针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猛地定格，指向了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方向。
闷油瓶抬起眼，看向李教授，说出了我们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声音冰冷：
“你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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