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要把整个世界冲垮。我抱着昭夜在雨中奔跑，高跟鞋陷进积水的坑洼里，拔出来时脚踝传来一阵刺痛，但我没敢停下。
“撑住……昭夜你撑住！”我一边跑一边喊，声音被雨声吞没。他的头靠在我肩膀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刚才在咖啡店，他突然倒下，胸口捂着的地方已经渗出血迹。
一辆出租车从雨幕中驶来，我冲上去挥手拦车。司机摇下车窗，看见我怀里的人，什么也没问就打开了后门。
“帮我按住他胸口。”我把昭夜放进去，自己跪在他身边，扯开衬衫下摆，叠成垫子压在他胸前，开始做简易心肺复苏。雨水混着血水顺着我的手臂流下来，在车内地板上晕开暗红。
“快点！去市立医院！”我对着司机喊。
车子猛地启动，轮胎在积水里打滑了一下才恢复正常。我低头看着昭夜苍白的脸，手指还按在他胸口，一下、两下……我知道这只是延缓时间，但我不想放弃。
十五年前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那天母亲躺在病床上，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嘴里不停说着“砚砚要好好活着”。她的心脏已经衰竭到极限，可当时等不到合适的供体。我至今还记得她最后的眼神，那种不甘与不舍，像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
“昭夜，别走……”我咬住嘴唇，眼泪混着雨水落在他脸上。
出租车终于停在医院急诊门口，我抱着他冲出去，护士想拦我换隔离服，却被昭夜突然抓住手腕的动作打断。
“砚砚……”他声音很轻，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那只手在我掌心颤抖，然后又慢慢松开，整个人再次陷入昏迷。
“让开！”我推开护士，抱着他冲进抢救区。
医生和护士立刻围上来，把他从我怀里接走。我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手里还残留着他胸前的温度。
陈致远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脸色很难看。
“情况很严重？”我问。
他沉默了几秒，递给我一张诊断书：“先天性心脏畸形合并急性心衰，现在只能做心脏移植。”
我盯着那几个字，喉咙发紧。
“有配型成功的供体吗？”我问。
“没有。”陈致远摇头，“我们正在联系其他医院，但成功率……不到30%。”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ICU的方向。那里有一张病床，躺着我最爱的人。如果他死了，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里。
“我要捐心脏。”我平静地说。
陈致远愣住了，手中的病历本啪嗒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
“我要捐心脏。”我重复一遍，“我是O型血，配型应该没问题。”
他红着眼眶抓住我肩膀：“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危险的手术？而且你不是他直系亲属，医院不可能同意你捐献！”
“你可以作证。”我看着他，“你是他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朋友。”
他咬紧牙关，拳头握得咯吱响：“砚砚，你不能这样……你还有未来。”
“他的未来比我更重要。”我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我从小就想当医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救别人。现在，我想救他。”
陈致远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我去办手续。”
手术准备室里，我脱下衣服，躺上担架床。护士帮我消毒时，我伸手解开昭夜的衬衫，低头亲吻他苍白的胸口。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亲吻他。我们在一起三个月，却因为他的病情一直很克制。每次他想更进一步，我都会阻止。我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现在，我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表达爱意。
眼泪砸在他锁骨凹陷处，那里还留着我们初吻时我咬破的血痕。那天我们在樱花树下，他低头吻我，我紧张得咬破了他的嘴唇。他笑着说：“砚砚，你真狠心。”
现在，我才是那个心碎的人。
我摸着他的脸，低声说：“昭夜，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我起身离开前，写下那封分手信。
“昭夜，我不爱你了。”
墨迹被泪水晕开，在“不”字上洇出巨大破绽。我反复折叠又打开，纸张边缘已经被揉皱。
签署器官捐献协议时，钢笔滑落三次才写完名字。陈致远握住我渗血的指尖：“砚砚，我会亲手把你的爱跳进他身体里。”
麻醉剂缓缓注入静脉，我透过观察窗看见昭夜被推进手术室。他无名指上还戴着我们定情的银戒，而我，正走向生命的终点。
心跳监测仪发出刺耳长鸣，我闭上眼睛，听着窗外暴雨哗啦作响。
……………………未完待续………………
心跳监测仪发出刺耳长鸣的瞬间，窗外暴雨突然停了。
消毒水的气味变得格外清晰。我听见陈致远倒抽冷气的声音，看见他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掀起的褶皱。走廊尽头传来护士急促的脚步声，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虚浮得让人焦躁。
我的手指还在昭夜无名指的银戒上停留。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仿佛能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麻醉剂已经推进静脉，我能感觉到温热从手腕开始向全身扩散，像是有人往血管里灌进了蜂蜜。
"砚砚......"
昭夜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惊得睁开眼睛。原来刚才的心跳归零只是错觉——不，不是错觉，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此刻他的胸膛正在微微起伏，睫毛在氧气面罩上投下细碎阴影。
陈致远猛地抓住我肩膀："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我摇头。心跳正随着麻醉剂的作用逐渐放缓，那种被蜂蜜包裹的感觉越来越浓。远处传来仪器运转的嗡鸣，混着雨滴从屋檐坠落的清脆声响。
"砚砚，你听我说。"陈致远的手劲大得发疼，"昭夜的情况比你想的更复杂。他的身体......"
话没说完就被手术室的门铃打断。推车碾过地砖缝隙时发出规律的咔哒声，像计时器一样精确切割着时间。昭夜被推出观察窗时，我看见他左手食指动了动，那是我们约定的暗号——危险时用食指轻点三次。
但我已经说不出话。麻醉让我喉咙发紧，视线开始模糊。最后一眼瞥见陈致远的表情，那双常年戴着护目镜的眼睛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解脱。
黑暗降临前，我听见自己心里在笑。原来最痛的时候，眼泪是干的。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在尖锐的仪器声中慢慢复苏。消毒水的味道依然刺鼻，但多了一股铁锈味——是我的血。
"醒了？"
陈致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试着睁眼，发现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他坐在阴影里，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指节泛着青白。
"昭夜呢？"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陈致远没有回答，而是把攥着的东西放在床头。是我写的那封分手信，但纸张平整如新，连泪痕都消失不见。
"你改主意了？"我撑起身子，胸口传来剧烈疼痛。
他终于抬头："是你写的吗？"
我愣住。那确实是我的字迹，可记忆里分明记得墨迹被泪水晕开，在'不'字上洇出巨大的破绽。而现在整张纸干净得像是从未沾过水。
"砚砚，"陈致远突然抓住我手背，"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捐心脏？"
窗外又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渐渐和心跳监测仪的滴答声重合，一声，又一声。
我想起昨夜抱着昭夜冲进医院时，雨水顺着发梢流进锁骨凹陷的温度。想起他在我掌心颤抖的手指，想起樱花树下被我咬破的嘴唇。那些画面太过鲜活，以至于当我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真实的痛意。
"因为他活不下去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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