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烟第一次注意到许璟恒的眼睛，是在一节昏昏欲睡的数学课上。
那天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进来，许璟恒正低头记笔记，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撑着下巴发呆，忽然见他微微侧头，疑惑地看向她：“我脸上有公式？”
“啊？”周瑾烟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的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了一个黑洞。她干笑两声，随手从笔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丢过去：“请你吃糖，封口费。”
许璟恒接住糖，剥开糖纸时指尖沾了点亮晶晶的糖粉。他含着糖，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含糊地说：“下次可以直接说‘你眼睛好看’，不用毁坏公物。”周瑾烟瞬间从耳根烧到脖子，抓起课本挡住脸，却听见旁边传来很轻的笑声。
他们的课桌中间有道浅浅的划痕，周瑾烟称之为“三八线”，但这条线总是莫名其妙消失——比如她偷瞄许璟恒的作文时，胳膊肘总会越界；又比如许璟恒递来的笔记上，常常多画一只龇牙咧嘴的小怪兽，旁边标注“周同学专属重点”。
最要命的是雨天。许璟恒总会多带一把折叠伞，却偏要等周瑾烟哀嚎“完蛋了要淋成蒲公英”时，才慢悠悠从书包侧袋抽出来。“租金。”他撑着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到她鞋尖，“明天给我带红豆面包。”周瑾烟故意踩水坑溅他裤脚，结果被他用伞柄轻轻敲了下发顶：“再闹就让你当蒲公英。”
期中考前的晚自习，周瑾烟背历史年代背到抓狂，突然发现桌洞里多了张纸条。许璟恒的字工整得像印刷体：“1644年，李自成攻入北京——顺便，你头发沾到修正带了。”她转头要骂人，却撞见他用课本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笑眼，睫毛在灯光下像振翅的蝶。
周瑾烟忽然觉得，那些年份和朝代全变成了乱码，只有心跳声格外清晰。
高二分班那天，周瑾烟攥着分班名单在走廊上来回转了三圈，最后在（7）班的花名册上找到了许璟恒的名字。她对着阳光把那张纸看了又看，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再看纸要被你盯穿了。”
许璟恒抱着新领的教材站在楼梯拐角，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上还沾着粉笔灰。周瑾烟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故意用脚尖踢他球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许同学，以后可没人提醒你带伞了。”
“是吗？”他从书包里摸出那把熟悉的折叠伞，伞柄上不知什么时候系了根红绳，吊着颗迷你篮球挂坠——上学期校联赛周瑾烟输给他的赌注。她伸手要抢，许璟恒却突然抬高胳膊，她整个人几乎撞进他怀里，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薄荷糖的凉。
新班级的座位按身高排，许璟恒因为突然拔高的个子坐到了倒数第二排。周瑾烟踩着运动鞋偷偷往鞋垫里塞纸巾，被班主任拎着领子揪回第三排时，听见后排传来“噗嗤”一声笑。她回头瞪人，却看见许璟恒低头在便签纸上画着什么，午后的阳光把他握笔的手指照得近乎透明。
放学时那张便签出现在她笔袋里，上面画着只踮脚的长颈鹿，头顶气泡框里写着“建议改用增高鞋垫”。周瑾烟气得把便签拍在他课桌上，结果带倒了桌上的保温杯。许璟恒手忙脚乱去扶，两人手指在杯壁上相触的瞬间，她发现他耳尖红得像化学老师那件骚包的粉衬衫。
最暧昧的是每周三的图书馆值班。许璟恒整理书架时总会被周瑾烟“不小心”撞到，有次她整个人栽进他怀里，发丝缠住了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别动。”他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呼吸扫过她额头时，周瑾烟数清了他睫毛的数量——左眼78根，右眼79根，这个发现让她整晚没睡好。
雨季来临前的某个黄昏，许璟恒在空教室里帮她补物理。讲到电势差时突然停下笔：“周瑾烟，你知不知道你有个坏习惯？”她正咬着笔帽发呆，闻言茫然抬头，看见他伸手摘掉她头发上的蒲公英绒毛，指尖在夕阳里镀了层金边：“每次紧张就揪自己刘海。”
窗外传来篮球落地的声响，周瑾烟忽然希望此刻有场暴雨，好让那把系着红绳的伞再次撑开在他们之间。而许璟恒转笔时小指擦过她手背的触感，比所有习题集的答案都更让她心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