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Suho的话像最终的判决，沉重却带着一丝希望的缝隙——“承担责任”。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无论是未遂的破坏，还是之前的诽谤和窃取商业信息。

但此刻，这沉重的四个字，却奇异地没有让我感到恐惧，反而像一块压在心口的巨石被稍稍挪开，让我得以喘息。承担，意味着终结，意味着我不再需要独自在那条漆黑的泥泞小路上踽踽独行。

“我会的。”我重复道，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无论什么后果。”

伯贤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那种紧绷的、审视的状态稍稍褪去。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递给我。“先喝点水。你看起来快晕倒了。”

我机械地接过，温水划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

Kai拉过几把椅子：“都先坐下说吧。刚跳完，累死了。”他语气里的那点抱怨，奇异地缓和了房间里过于严肃的气氛。

我们围着一个小圆桌坐下。金室长没有坐，她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像一尊守护神，确保我们的谈话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从哪里开始？”Suho看着我，引导着。

我深吸一口气，从最开始的开始讲起。如何因为妹妹天价的医药费走投无路，如何在暗网上接触到那个被称为“老板”的人，如何一步步被丰厚的报酬诱惑，接受了这份肮脏的工作。如何伪造身份，通过面试，潜入SM。

我详细描述了“老板”和我单线联系的方式——一个加密的、每次登录地址都在变化的境外聊天软件，信息阅后即焚。我交代了我之前发送过的那些无关痛痒甚至编造的“黑料”，以及他们如何一次次催促我拿到“猛料”。

最后，我说到了那张我妹妹躺在病床上、旁边放着空药瓶的照片，和那条最后通牒。

“我没有他们的真实信息，”我苦涩地说，“每次都是他们联系我。汇款是通过无法追踪的加密货币。我只知道……他们的能量很大，能控制特效药的供应，而且……对EXO，或者对SM公司，有着极大的恶意。”

在我叙述的过程中，他们都安静地听着。Suho的眉头越皱越紧，Kai的脸上满是震惊和愤怒，D.O.的眼神愈发深沉，而伯贤，则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神锐利地思考着什么。

“控制药品……”Suho沉吟道，“这绝非普通的黑粉组织能做到的。背后很可能有商业对手或者……更复杂的势力。”

金室长在门口开口，声音冷静：“我已经联系了公司的法务部和安保部最核心的人员。他们会立刻着手调查药品渠道的异常中断，并尝试反向追踪汇款来源和那个加密软件的可能性。警方那边，也需要以绑架胁迫和意图破坏公共安全的名义介入，我们会提供所有证据。”

证据？我愣了一下。

D.O.平静地解释：“从你进入公司后，一些关键区域的非公开角落，以及我们常活动的动线周围，都增加了隐蔽的监控。尤其是最近。”他的语气没有指责，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包括后台。你刚才的……举动，都被记录下来了。”

我猛地攥紧了手，指甲再次掐进掌心。原来……我所有的挣扎和罪恶，真的无所遁形。

“那些录像，”Suho看着我，语气严肃，“会成为保护你的证据，证明你是被胁迫的，也会成为指控对方的利器。当然，你之前的行为，也需要在法律框架内解决。”

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会帮我，但不会包庇我。这反而让我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我明白。”我低声说，“我会配合一切调查。”

伯贤忽然问：“那个药，你妹妹还能撑多久？”

“最多……不到两天。”我的心又揪了起来。

“明天早上，药一定会到。”Suho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笃定，“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金室长，麻烦你亲自跟进这件事，确保万无一失。”

金室长郑重地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开始低声安排。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常用的手机，是我藏在背包夹层里，只用于和“老板”联系的那只老旧 burner phone（一次性手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伯贤反应极快，立刻对金室长做了个手势。金室长迅速从随身带的设备包里拿出一个小型的信号屏蔽器，打开，但设置成了只屏蔽录音和传输功能，并未完全屏蔽信号——以免打草惊蛇。

“看他说什么。”Suho沉声道。

我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我颤抖着从背包深处摸出那只冰冷的手机。

屏幕亮着。

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熟悉的、令人恐惧的加密号码。

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仿佛在滴血的问号。

【？】

它在质问，在催促，在无声地施加最后的压力。

冰冷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我，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伯贤猛地凑近屏幕，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嘴角却勾起一个极其危险的弧度。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拿过那只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我们都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几秒钟后，他把手机屏幕转向我们。

在那个血红色的问号下面，伯贤用英文回复了一行字。语气模仿着我的惊慌和无助，内容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投向了黑暗中的敌人：

「失败了！他们好像发现了！设备检查突然变得特别严！我找不到机会！怎么办？我妹妹的药怎么办？！求求你！先给我药！」

发送。

房间里一片寂静。

伯贤把手机丢回桌上，像丢开什么脏东西。他拍了拍手，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厌恶和狩猎般兴奋的表情。

“好了，”他说，“饵已经撒下去了。看看能不能逼急那条藏在洞里的毒蛇，让他自己露出尾巴。”

Suho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做得对。我们现在需要争取时间，也需要更多的线索。”

Kai看着伯贤，眼神里带着佩服：“哇，哥，你反应也太快了！”

D.O.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我怔怔地看着那只沉寂下去的手机，又看看伯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却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掺杂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的震撼感。

他们……不仅仅是在被动防御。

他们开始反击了。

而我这颗原本被当作棋子的弃子，似乎……也被纳入了他们的棋局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在我心底缓缓蔓延开来。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