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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江雪安排好众人的住宿,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实在对不住,你们五位来得突然,这据点地方也有限,家主一时也未能备出更多空房。眼下只有两间干净的屋子可用。”
她看向两位姑娘:“只能委屈晏姑娘和林小姑娘挤一间了。”
晏晴疏和林芷瑶对此倒是毫无异议,一路同行,她们早已习惯彼此作伴,闻言都温顺地点了点头。
江雪又转向三位男生,语气带着点无奈:“至于你们三位……恐怕得挤一挤另一间了。”
话音刚落,裴文轩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挤、挤一间?!就一张炕?!”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早上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以及叶寻声那张冰冷的脸和“温柔斩首”的传闻,还有那“超越常规安全距离的接触”……强烈的求生欲(以及避免再次社死的渴望)让他脱口而出:
“不!不行!我……我打地铺!我睡柴房!我睡外面院子里都行!”他拼命摇头,试图离叶寻声(以及可能再次发生的“意外”)远一点,“我睡相不好!怕吵着二位!真的!”
林沐阳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外加疯狂脑补,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裴少爷,这大晚上的外面多冷啊,哪有房间睡着舒服?挤一挤暖和嘛!”他试图安抚,毕竟让金贵的少爷打地铺实在不像话。
裴文轩却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连连摆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叶寻声:“不不不!林大哥你们睡!我皮实!我抗冻!我……我欣赏月色!对!月色特别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夜色里。
一直沉默的叶寻声终于开口了,他琉璃灰色的眸子平静地看向裴文轩,只是陈述事实:“夜间野外有妖物活动的风险。柴房并不安全。”
他的本意是提醒,但在裴文轩听来,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不跟我睡,就去外面喂妖怪吧!
裴文轩吓得一哆嗦,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我……我……”
江雪看着这情形,虽然不太明白这裴家少爷为何如此抗拒,但也看出他不是在客套,是真害怕。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既然裴少爷执意如此……我去看看能否再找条厚实的被褥,在厅堂给你临时搭个地铺吧。虽不如房间,总比外面强些。”
裴文轩如蒙大赦,差点喜极而泣,连忙对着江雪鞠躬:“多谢江姑娘!多谢江姑娘!地铺就好!地铺非常好!”只要不跟那两位尤其是叶公子睡一屋,让他睡茅厕边上他都愿意!
最终,住宿安排就这么定了下来。 晏晴疏和林芷瑶一间房。 叶寻声和林沐阳一间房。 裴文轩独自一人,抱着江雪找来的厚被褥,在空旷且偶尔有冷风吹过的厅堂角落,打了个地铺。虽然有点硬,有点冷,还有点黑,但他躺下去的时候,心里却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安心感。
而房间内,林沐阳看着唯一的炕,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师兄,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师兄,今晚……我保证规规矩矩睡觉!”他抢先一步,主动睡到了最靠墙的位置,努力在两人之间留出尽可能宽的“安全距离”。
叶寻声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吹熄了油灯,在炕的另一侧躺下。
黑暗中,两人并肩而卧,呼吸可闻。虽然彼此都刻意保持着距离,但狭小的空间还是让空气变得有些微妙。林沐阳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心里把裴文轩那个罪魁祸首念叨了无数遍。
而厅堂里,裴文轩裹紧被子,听着外面隐约的风声和不知名的虫鸣,虽然有点孤单害怕,但一想到不用面对早上的尴尬和叶寻声的“死亡凝视”,顿时觉得这地铺睡得格外香甜踏实。
夜深人静,据点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虫鸣。
房间内,油灯早已熄灭,黑暗中只能听到两人均匀的呼吸声。林沐阳入睡前信誓旦旦要保持距离,但显然,他的身体在他睡着后有着自己的想法。
没过多久,他的一条胳膊就无意识地、自然而然地搭了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旁边叶寻声的腰侧。
叶寻声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琉璃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清晰地感受到了腰间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和温度。
这种情况……确实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路同行,风餐露宿,偶尔借宿农家挤大炕时,睡相奔放的师弟总会无意识地靠过来。从一开始的瞬间惊醒、立刻弹开,到后来的默默移开,再到如今……
叶寻声静静地躺着,没有动。那点重量和温度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以忍受的打扰,甚至……某种层面上,这种毫无防备的靠近,透着一种奇怪的、让他并不反感的熟悉感。他闭上眼,选择了无视,继续休息。
然而,林沐阳的“攻势”并未停止。也许是觉得隔着衣物不够温暖,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身边的“热源”很安全,他在睡梦中咂了咂嘴,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整个身体又无意识地朝叶寻声的方向蹭近了些许,脑袋几乎要靠到叶寻声的肩膀,搭在腰侧的手也收得更紧了些,仿佛抱着一个大型抱枕。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近乎于无。
叶寻声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师弟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他微微偏头,就能看到林沐阳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睡颜。
叶寻声:“……”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最终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如果那能算叹气的话),再次闭上了眼睛,默认了这种过于亲近的睡姿。只要不妨碍他休息,便随他去吧。
…… 而此刻,在厅堂打地铺的裴文轩,正睡得迷迷糊糊。
厅堂的门窗不如房间严实,夜风从缝隙中钻入,带来丝丝凉意。他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些细微的、模糊的动静。
像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还有……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那是叶寻声的无奈)
紧接着,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挪动的细微声响?(那是林沐阳蹭过去的动静)
裴文轩的睡意瞬间吓飞了一半!
他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竖起耳朵,心脏砰砰直跳。
隔壁房间……是叶师兄和林大哥的房间!
他们……他们在干嘛?
难道还没睡?
那些细微的声响……虽然听不真切,但在裴文轩那已经充满了各种暧昧、禁忌、危险脑补的脑海里,自动被翻译成了——
“!!!”裴文轩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比月光还白!
他猛地用被子死死蒙住头,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内心疯狂呐喊:
“天啊!地啊!祖宗啊!我听到了什么?!我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他们……他们果然!果然关系不一般!这大半夜的……” “叶公子会不会知道我在外面听到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偷听?完了完了完了!明天我肯定会被灭口的!肯定会被做成花肥的!”
裴文轩吓得魂不附体,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一只聋了的地鼠,钻进地底再也不出来。他紧紧捂着耳朵,再也不敢去听任何动静,心里已经把遗嘱内容飞快地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一夜,对裴文轩来说,注定是漫长而煎熬的一夜。 而对房间内的两人而言,一个无知无觉,睡得香甜;一个虽有察觉,却已习惯,最终也沉沉睡去。
只有厅堂地铺上的裴少爷,在无尽的恐惧和脑补中,睁着眼睛,几乎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