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声和林沐阳抵达马家镇时，天色尚早。马员外府邸一片愁云惨雾，门口的家丁听闻是云家派来调查小姐死因的除妖人，验看过他们出示的云家信物后，不敢怠慢，连忙将二人引了进去。
在马员外悲痛又期盼的目光中，两人被带到了马小姐的闺房。现场还保持着最初发现时的模样，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腥甜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马小姐躺在绣床上，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紫黑色。她的手腕和脚踝处有着明显的淤青和勒痕，像是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绑过。衣袖被撕扯开，露出的白皙胳膊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抓痕，有些甚至深可见血，仿佛死前经历了剧烈的挣扎。她的头发散乱不堪，价值不菲的珠钗掉落在地，梳妆台和几个首饰匣子都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显然有大量财物不翼而飞。
“小姐她……性子烈，从来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红着眼睛哽咽道，“谁曾想会……”
叶寻声琉璃灰色的眸子冷静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细节，从死者的情况到凌乱的物品摆放，再到那若有似无的怪异气味。林沐阳则皱紧了眉，看着马小姐凄惨的死状，脸上满是凝重和同情。
“初步看，确有妖气残留，但……”林沐阳压低声音对叶寻声道，“这捆绑、抓痕，还有财物丢失……又不太像寻常妖物所为。”妖物杀人，多为嗜血或修炼，很少会刻意捆绑折磨，更少会对凡人财物感兴趣。
叶寻声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死者发黑的嘴唇上。
“盘问第一发现者。”叶寻声言简意赅地下了决定。很多时候，活人能提供的线索比死物更多。
管家连忙道：“是第一发现小姐出事的贴身侍女小翠，吓得不轻，现在还在下人房里歇着，小的这就去叫她来？”
“不必，”叶寻声道，“我们过去。”
在一间简陋的下人房里，他们见到了仍旧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侍女小翠。她一看到叶寻声那双冰冷的眼睛，就吓得往后缩了缩。
林沐阳见状，放缓了语气，上前温和地说道：“小翠姑娘，你别怕，我们是云家派来查案的，只想问问你早上发现小姐时的情况。”
或许是林沐阳的态度起到了安抚作用，小翠稍微镇定了一些，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今早、今早我像平常一样去打水准备伺候小姐洗漱……敲、敲门没人应，我以为小姐还没醒，就、就推门进去了……”
她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结果……结果就看到小姐……就那样躺在床上……眼睛瞪得那么大……嘴那么黑……我、我吓坏了，就叫了起来……”
“你进去的时候，房间门窗是怎样的？”叶寻声突然开口，冰冷的声音让小翠又是一颤。
“窗、窗户是从里面关好的……门……门也是我从外面推开的……”小翠努力回忆着。
“昨晚你可有听到任何异常动静？”林沐阳接着问。
小翠拼命摇头：“没、没有……小姐昨晚心情好像不太好，很早就打发我回去了，说不准任何人打扰……我睡得沉，什么都没听到……”
“马小姐近日可有什么异常？或者得罪过什么人？”林沐阳试图从其他方向寻找线索。
小翠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姐……小姐性子是比较强，对下人严厉，外面……也有人说小姐厉害……但、但具体得罪谁，奴婢也不知道……至于异常……”她努力想了想，“好像没有……”
问询似乎陷入了僵局。房间密闭，无人听到动静，死者性格强势可能结仇，财物丢失……线索纷乱地交织在一起。
叶寻声的目光再次落回小翠身上，忽然问道：“你刚才说，马小姐昨晚心情不好，很早打发你回去。她可说了原因？”
小翠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不确定地说：“小姐没说……但昨天下午，镇西头的张秀才来见过小姐，两人好像……吵了几句……张秀才走后，小姐的脸色就很难看，摔了一套茶具……”
张秀才？
叶寻声和林沐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怀疑。
叶寻声和林沐阳立刻将调查重点转向了这位与马小姐生前发生过争执的张秀才。
在镇西一间略显清贫的书斋里，他们找到了这位张秀才。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结和紧张。听到马小姐的死讯，他表现出适度的惊讶和惋惜，但当林沐阳委婉地问及他与马小姐的关系时，张秀才的脸色瞬间变了。
“荒谬！简直是荒谬！”张秀才像是被踩了痛脚，反应激烈地矢口否认，“在下与马小姐清清白白，只是偶尔探讨些诗词文章罢了！昨日确实因学术见解不同略有争执，但绝无他意！还请二位莫要污了马小姐清誉，也坏了下在下的名声！”他言辞闪烁，眼神躲藏，极力撇清关系。
这番过激的否认，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
离开书斋后，林沐阳皱眉道：“他在撒谎。他和马小姐肯定不止‘探讨诗词’那么简单。”
叶寻声沉默着，再次返回了马小姐的闺房。这一次，他搜查得更加仔细。终于，在一个隐蔽的梳妆匣暗格里，他找到了一叠小心收藏起来的书信。
信上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倔强，正是马小姐的手笔。其中最新的一封，是一首精心写就的情诗。诗句婉约，情意绵绵，但叶寻声那双习惯于捕捉细节的眼睛，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这是一首藏头诗。
将每一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赫然是一句大胆直白的告白：“张郎吾爱，念之思之。”
铁证如山。
林沐阳看着这藏头诗，叹了口气：“这马小姐也是性情中人……可惜所托非人。”这张秀才显然不愿承认这段关系。
叶寻声的目光从藏头诗上抬起，琉璃灰色的眸子扫过这间充斥着女子气息却已然冰冷的闺房，脑中线索飞速串联：强势不信邪的小姐、秘密的情人、激烈的争执、诡异的死亡、丢失的财物……
他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同冰珠落玉盘，提出了一个被忽略的关键点：
“既然马小姐心有所属，如此热烈地爱慕这位张秀才，甚至不惜藏头诉情……”
他微微停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沐阳。
“那么，马小姐的丈夫呢？他对此，会一无所知吗？他又会……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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