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晚餐来临前，我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冰凉。镜中的女孩眼神里藏着一种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决绝。我知道第一次试探绝不能选在傅隆生在场的时候，他那双看似慈爱实则洞察一切的眼睛会轻易看穿我笨拙的把戏。我必须等待。
机会很快来了。隔天傍晚，小辛来敲门，语气比往常更轻松些：“小瑾，吃饭了。今天父亲不在，我们随便吃点。”
傅隆生不在。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加速。就是今晚。
餐厅里的气氛确实松散了些。桌上是一盘家常的水煮肉片，红油赤酱，香气扑鼻，里面零星点缀着几颗花椒。熙旺坐在惯常的位置，熙蒙隐在角落，小辛和仔仔低声交谈着，阿威专注进食。
我沉默地坐下，拿起筷子。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盘水煮肉片，然后落在熙旺身上。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比平时稍微清晰、带着一丝刻意依赖的语调，轻声对他说：“哥哥……能帮我夹一点吗？不要花椒。”
“哥哥”这个称呼出口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小辛和仔仔的交谈戛然而止。阿威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熙旺显然也愣住了。他抬眼看我，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快的诧异，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向他提出要求，甚至用了这样一个……亲近的称呼。他沉默地看了我两秒，然后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
他拿起公筷，仔细地避开那些花椒，夹起一筷嫩滑的肉片，准备放入我的碗中。
就在他的筷子即将越过盘沿的那一刻——
“哐！”
熙蒙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他动作快得惊人，隔着桌子，一把伸手，不是去挡，而是直接用掌心狠狠压下了熙旺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熙旺夹着的肉片差点抖落，两根筷子被他死死按在盘沿上方，动弹不得。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动作惊呆了。
他根本没有看熙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滚着一种被侵犯领地般的阴鸷怒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该由我来”的疯狂占有欲。
熙旺的筷子僵在半空。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熙蒙，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和一丝被公然挑衅的怒意。“熙蒙？”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警告。
空气凝固得如同结冰。
小辛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扯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干笑，声音拔高试图打破这可怕的寂静：“哎呀！这肉是不是老了？我看这火候不行啊！哥你别夹了，肯定不好吃！”他说着，几乎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伸手去端走那盘肉。
阿威也立刻附和，声音沉闷：“嗯，肉质一般。”
仔仔则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
但熙蒙和熙旺都仿佛没听见。熙蒙依旧死死压着熙旺的筷子，目光像淬毒的钩子锁着我。熙旺的脸色越来越沉，手背青筋隐隐浮现，显然动了真怒。兄弟之间那层虚伪的平静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道理的对抗彻底撕碎。
就在这剑拔弩张、几乎要演变成更激烈冲突的边缘，我做出了动作。
我谁也没看，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点仿佛被吓到的瑟缩，将自己的碗，朝着熙旺的方向，挪动了几乎看不见的一点点距离。
熙蒙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松开了手。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但他没有拿起筷子，也没有再看那盘菜。
他只是坐在那里，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可即便他没有任何动作，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压抑、仿佛暴风雨前夕的死寂气息，却比刚才起身动手时更让感到胆寒。那是一种积攒着的、更深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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