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晚餐后的几天,宅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刻意制造的裂痕似乎并未如预期般扩大,反而产生了一种令我措手不及的反弹——熙旺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我。
他依旧履行着傅隆生交代的“照顾”职责,礼物和关心会准时出现在门口,但他本人却不再停留,甚至不再尝试隔着门板说任何话。在餐厅,他的座位总会巧妙地与我隔开最远的距离,目光不再与我交汇,即使我故意制造声响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也只是沉默地垂下眼睑,仿佛我是一块需要被忽略的烫手山芋。
我的计划似乎搞砸了。我非但没有拉拢他,反而将他推得更远,让他筑起了更高的心防。这种失控感让我心烦意乱,像有蚂蚁在啃噬心脏。我需要空间喘口气,需要在那堆冰冷的文字里寻找片刻的安宁,或者说,寻找下一步的灵感。
犹豫再三,我还是拿出了那把被遗弃在抽屉深处的书房钥匙。傅隆生不在,熙蒙……经过上次的事,他或许正沉浸在疯狂的嫉妒里,暂时不会出现。我抱着侥幸心理,打开了书房的门。
旧纸张和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我反手关上门,却没有落锁——一种愚蠢的、源自烦躁的大意。我走到最深处的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试图让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就在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懊恼和盘算中时,一股冰冷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消毒水气息的压迫感,毫无预兆地从身后笼罩了我。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我还来不及反应,两只苍白修长、却蕴含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臂,就猛地从我身体两侧伸过,“砰”的一声,重重撑在了我面前的书架上!
我整个人被彻底困在了他的胸膛和冰冷的书架之间,动弹不得。
身后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妹妹似乎很喜欢那本……《呼啸山庄》?”熙蒙的声音贴在我耳边响起,低沉,平滑,却像毒蛇吐信,“昨晚看到你读得很晚,第三十七页那段关于‘囚禁与复仇’的段落,还反复看了好几遍?眼光不错。”
我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连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昨晚……我确实在自己的房间里,反锁了房门,蜷在床上看那本旧书!我看到第三十七页,被那段阴郁炽烈的文字吸引,确实来回看了两三遍!
他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精确?!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让我四肢冰冷。一个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瞬间攫住了我——监控!他在我的房间里安装了监控!
所以他知道我的一切!他知道我私下的一举一动,知道我看什么书,知道我看到第几页!
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太阳穴,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却充满了扭曲的掌控欲和令人胆寒的“慷慨”:
“告诉哥哥……”
“你到底想要什么?”
“嗯?”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享受我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变得急促的呼吸,然后,用那种能让人血液结冰的、缓慢而清晰的语调,继续说:
“只要你说出来……”
“哥哥什么都可以给你。”
“无论是什么。”
“无论……是帮你‘看清’更多你想看的,”他的声音里浸染着一种无所不能的疯狂和赤裸裸的暗示,“还是帮你……‘清除’掉任何让你不开心、‘看’着碍眼的……‘障碍’。”
最后那几个词,他咬得极轻,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
他不仅在告诉我他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他甚至在暗示,他可以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去替我“清除”掉我想要除掉的人——比如傅隆生,比如……任何人!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毫无隐私可言的羞辱感淹没了我。我一动不敢动,连睫毛都不敢颤抖,仿佛稍微一动,身后这头早已将我看透、并且亮出獠牙的疯兽就会立刻将我撕碎。
书房里死寂无声,只有我狂乱的心跳声撞击着鼓膜,和他冰冷而平稳的呼吸声,交织成一曲令人绝望的二重奏。
我自以为聪明的利用和算计,原来从头到尾都在他的注视之下。我感到愤怒、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