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任务是装裱海报,成李川负责裁卡纸。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刀片滑偏,左手食指被划出一道口子。
血珠很快渗出。他"嘶"了一声,还没去找创可贴,宋时桉已经冲过来,握住他手腕:"别动。"
声音低而稳,像代码里捕获异常的指令。宋时桉从口袋里掏出干净手帕,按压伤口:"先去医务室,可能需要贴胶水。"
"小伤..."成李川想抽手,被对方一个眼神钉住。
十分钟后,篮球场旁的自动贩卖机前,宋时桉买了瓶冰水,让成李川握着降温。自己蹲在他腿边,用碘伏棉签一点点清理血迹。
"疼就说。"
"...不疼。"成李川盯着他发旋,心里像被温水泡着,"你...怎么随身带这些?"
"以前打球总磕碰,习惯了。"宋时桉贴好创可贴,抬眸,"再说,现在有人比我更怕疼。"
夕阳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风一过,影子交叠又分开。成李川忽然开口:"宋时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宋时桉把碘伏盖子拧好,声音混进远处的篮球声:"因为你值得。"
晚饭后,宋时桉把成李川送回宿舍,递给他一把崭新的钥匙:"公寓地址发你微信,明晚开始入住。我睡书房,你睡主卧,互不打扰。"
成李川握着钥匙,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烫。他小声道:"那...房租我出一半。"
"行。"宋时桉笑,"一毛钱一个月,转账吧。"
"......"成李川被噎住,半晌也笑,"那我请你吃饭。"
"成交。"宋时桉抬手,揉了揉他发顶,"进去吧,早点睡。"
成李川转身,没走两步又回头,夜灯下的少年双手插兜,目光温柔。
"宋时桉。"
"嗯?"
"晚安。"
"晚安,川川。"
宿舍门关上,成李川靠在门板,听见自己心跳——
像纸飞机掠过湖面,
风不大,却足以掀起涟漪。
零点,宿舍熄灯。成李川躲进被窝里,戴上耳机,给宋时桉发去一条语音——
"那个...明天我要是起不来,记得call我。"
几秒后,对面回了一条3秒语音:
"放心,专属闹钟,包月服务。"
声音带着一点点困倦的笑意,像深夜还在运行的后台程序,安静却可靠。
成李川把手机贴在胸口,鼻尖是创可贴淡淡的药味。
他忽然觉得,
海城的秋天好像没那么短,
甚至,
可以很长。
05:50,天还没亮,成李川的手机微微震动,屏幕亮起——
语音通话,昵称:S.S.A.
他眯着眼滑了接听,耳机里传来宋时桉压低的气声:“起床号,专属版。给你五分钟洗漱,我到你楼下。”
“……已经到了?”成李川瞬间清醒,翻身踩到梯子上,宿舍其他人还蒙着头。
“顺路买了豆浆,再晚就凉了。”宋时桉的背景音是清晨的风,“今天你们六点半集合,我提前放你进画室,先把昨晚的灯检收尾。”
成李川用肩膀夹手机,单手叠被子:“收到,教官。”
对面低笑:“白天叫教官,晚上叫学长,现在……叫名字就行。”
“……宋时桉。”他试着喊了一声,耳根发烫。
“嗯,我在。”那端的风声忽然变得很轻,像有人把话筒贴近唇边,“以后都这么叫。”
路灯一盏盏熄灭,天色由藏蓝转蟹壳青。宋时桉倚在自行车旁,两只纸袋挂在把手上,热气从吸管口冒出来。
成李川小跑出来,迷彩外套拉链只拉到一半,领口露出一点锁骨。宋时桉顺手把拉链提上去:“晨露凉。”
“我自己来。”成李川接过豆浆,指尖碰到对方的,温差明显。
“上车。”宋时桉拍了拍后座,“新装的软垫,不会硌。”
成李川犹豫:“被同学看见……”
“六点十分,没人。”宋时桉把安全帽扣到他头上,“放心,不违反校纪。”
自行车穿过桉树大道,风掀起后座少年的刘海,也掀起前座少年T恤的下摆。远处操场传来早操的口哨,他们却拐进另一条静谧的小路,车轮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灯检比预想的顺利,只差最后一组射灯对焦。成李川爬上铝梯,宋时桉在下方扶稳,仰头提醒:“左脚再往外十厘米。”
“好。”成李川拧动灯座,光斑啪地落在画布中央——海浪的肌理瞬间鲜活,像要拍岸而出。
“OK,收工。”夏寻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塑料袋,“早餐福利,生煎加辣。”
他看了眼时间,冲宋时桉抬抬下巴:“宋队,军训集合哨快响了,你不走?”
“走。”宋时桉把生煎塞进成李川手里,“我先去集合点,你慢慢吃,八点前到操场就行,我给你们连打掩护。”
成李川含着一口生煎,烫得直吸气,还不忘含混道谢:“慢……慢点骑。”
宋时桉背对他挥挥手,脚步轻快,迷彩裤脚塞进靴筒,腰线利落。成李川忽然想起画室里那些速写——人体线条的最佳比例,原来真有人长在审美点上。
太阳已经升高,操场上人声鼎沸。成李川踩着点入列,孟枝湫偷摸递给他一瓶冰水:“你躲哪去了?教官今天心情超好,水都多发一瓶。”
成李川接过,余光瞄向主席台——宋时桉正和总教官汇报,侧脸被晨光勾出一条金线,帽檐下的眼睛却往这边飘了一下,极轻,像风掠过。
半小时军姿后,各连开始踢正步。宋时桉吹哨,手势利落:“一连一排,出列——目标看台后方阴凉处,整理军械模型!”
队伍里一阵低呼。那是全校最轻松的差事,俗称“天堂岗”。
孟枝湫兴奋:“咱排被点名了!走狗屎运!”
成李川心知肚明,低头弯唇。经过主席台时,宋时桉的声音顺风钻进他耳朵——
“踢慢点,别摔。”
声音又低又快,除了他没人听见。成李川把帽檐往下压,掩住翘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