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言地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空气仿佛都因压抑的能量而变得粘稠。所有长老、资深战士、各区域负责人齐聚于此，甚至连老莫格也一脸严肃地站在角落，机械义眼疯狂闪烁，计算着什么。中央的荧光池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光芒不安地脉动着。
瓦克长老正在陈述刚刚发生的惨剧，他的声音因愤怒和悲痛而微微颤抖：“…‘锋刃’小队全员…信号消失。最后传回的影像只有短短数秒，那种新型机械…它们的速度、配合、还有那种可怕的能量武器…我们的战士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一段模糊的、剧烈晃动的影像被投射到空中。画面中，紫绿色的孢子弹幕与人形机械猩红色的能量光束猛烈对撞，但后者显然更胜一筹，轻易撕裂了守护者的能量护盾。一台“屠戮者”以惊人的敏捷侧身躲过孢子长矛的投掷，肩部武器瞬间锁定，一道炽热的光束闪过，影像便在一片刺眼的杂音中终结。
死寂。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仿佛透过影像弥漫开来。
“它们的位置？”大祭司安珀拉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冰冷的寒意。
“孢子空洞边缘，距离庇护所只有不到三小时的疾行路程。”一位负责侦察的长老面色惨白，“它们似乎在…建立某种信号中继站。而且，它们的行进方向…笔直地指向我们。”
诺顿不再满足于外围的掠夺和试探。他的利刃，已经抵近了庇护所的咽喉。
“我们必须立刻组织反击！集结所有力量，将它们摧毁在空洞区！”一位激进的战士长老吼道。
“鲁莽！那正是诺顿希望的！”瓦克立刻反驳，尽管悲痛，他依然保持着冷静，“那种新型机械的战力远超预估，在开阔地正面冲突，我们毫无胜算！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我们必须依靠庇护所的防御工事！”
“躲起来？像地鼠一样等着被一个个挖出来吗？瓦克，你的谨慎已经变成了懦弱！”
争论再起，但这一次，恐惧和紧迫感让争论变得更加激烈和绝望。
就在这时，凯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地压过了所有声音：“大祭司，各位长老！正面强攻不可取，被动防御也终将沦陷。但我们或许有另一种方法。”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凯看向埃兰，点了点头。
埃兰深吸一口气，走到聚言地中央。那根粗糙的“锈骨”手臂在荧光下显得格外突兀。他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怀疑、审视、期待、敌意——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废话，直接利用聚言地的某种晶体共鸣装置，将他从侦察晶体中分析出的能量图谱投射到空中。那复杂的、代表着诺顿钻探装置核心频率的波形图清晰可见。
“这是诺顿新型钻探装置的能量特征。”埃兰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用最工程师化的语言解释，“它的能量并非独立生成，其核心频率的稳定和同步，极度依赖与镜光之城虹瞳主塔的超距基准波维持。这是一种高效的手段，但也带来了致命的脆弱性。”
他放大图谱中的一个关键节点：“只要我们能发射一种强大的、精准针对这个同步频率的干扰脉冲，就能在短时间内破坏它的稳定性。轻则导致钻探系统失灵、精度大幅下降，重则可能引发能量反馈，造成设备自毁！”
聚言地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许多守护者并不完全理解这些技术术语，但他们听懂了“干扰”、“失灵”、“自毁”这些关键词。
“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干扰源？又需要多么精准的频率？”一位精通能量学的长老质疑道，“而且，如何突破诺顿机械的防御，靠近到足以生效的距离？”
“干扰源的问题…”埃兰顿了顿，目光扫过老莫格，“…或许可以利用庇护所本身的能量基础设施，比如…荧光池的共鸣放大效应。但需要巨大的能量引导和精确调制。”他看向自己的“锈骨”手臂，“至于频率的精准性和发射…我需要一台能够进行精密能量操作的设备，哪怕是最基础的型号。我的…专业知识，可以完成调制和瞄准。”
他实际上需要的是一个能量核心和一个调控界面。他的大脑就是最好的调制器，但他需要工具。
“至于如何靠近…”埃兰看向凯和那些战士们，“…这就需要你们的帮助了。干扰不需要持续很久，只需要一次足够强烈、足够精准的爆发。我们需要一支精锐小队，突破诺顿的防线，将发射装置护送并部署到有效范围内。这比正面摧毁所有机械…或许成功率更高。”
计划大胆而冒险，几乎异想天开。但却是在绝望中透出的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光亮。
“利用圣池的能量？这太冒险了！” “让一个上层人操作我们的核心能量？” “小队如何突破那种新型机械的防线？”
质疑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其中开始夹杂着一些认真的思考和讨论。
“我们能制造出他需要的‘设备’吗？”安珀拉直接看向老莫格。
老莫格挠了挠他乱糟糟的头发，机械义眼疯狂计算着：“能量核心…可以用净化后的‘清道夫’残骸里的，虽然粗糙，但功率应该够用。调控界面…妈的，这小子要是真能像他说的那么神，老子倒是能把我那老旧的晶体调试台改改给他用！但时间…材料…”
“你需要多久？”凯急切地问。
“最快…也要到下一个孢子沉寂期！”老莫格吼道，“而且需要人手！最好的工匠！”
“所有资源向你倾斜。”安珀拉立刻下令，“莫格，立刻开始。你需要谁，直接调动。”
她然后看向埃兰，乳白色的眼眸仿佛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埃兰工程师，你将参与设备的制造和调试。这是基于你提出的计划。但如果中间出现任何问题，或者我们发现你有任何不轨之举…”她的声音没有威胁，却带着绝对的威严，“…后果将远超你的想象。”
埃兰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至于突击小队…”安珀拉的目光扫过凯、瓦克，以及其他几位最精锐的战士，“…由凯·厄斯之子负责组建和指挥。瓦克长老，你负责统筹庇护所防御，为突击小队创造机会，并准备接应。”
瓦克脸色变幻，最终重重哼了一声，但没有反对。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方案。
战略已定，整个庇护所如同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工匠区彻夜轰鸣，老莫格的咆哮声和工具敲打声不绝于耳。战士们加紧操练，研究新型机械的影像，制定突袭路线。能量工作者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荧光池的能量，为可能的巨大消耗做准备。
埃兰几乎住进了老莫格的洞窟。他一边忍受着老机械师的臭脾气和各种“祖传秘方”的折磨，一边竭尽所能地利用那些简陋的晶体工具和回收的零件，绘制图纸，计算频率，调试能量流。他的“锈骨”手臂在这种精细工作中显得格外笨拙，但他凭借惊人的专注和记忆力弥补了不足。凯则忙于选拔队员，制定战术，经常满身疲惫地过来查看进度，两人只能用简短的语言和眼神交流一切。
在一次高负荷的能量测试后，老莫格那个改装的调试台因为过载而冒起黑烟，一个关键的能量耦合晶体碎裂了。
“该死！这是最后一个同频晶体了！”老莫格绝望地吼道，“没有它，频率精准度根本达不到要求！”
洞窟内陷入一片死寂。希望仿佛瞬间熄灭。
埃兰看着那碎裂的晶体，又看了看自己那根微微散发着荧光的“锈骨”手臂，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莫格…”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如果…如果我们不用晶体耦合呢？”
“不用？那用什么？用你的头吗？”老莫格没好气地骂道。
“用这个。”埃兰抬起了他的“锈骨”手臂，“它内部的化石能量导管…能天然共鸣特定的深渊能量频率。如果…如果能将我计算出的干扰频率，直接通过我的神经意志，注入这条手臂，用它作为最后的发射媒介…或许…”
老莫格的机械义眼瞬间定格，红光疯狂闪烁。“你他妈疯了？！这玩意儿的稳定性差得要命！强行灌注那种强度的能量，它很可能在你发射之前就先把你炸成碎片！或者更糟，频率稍微偏差一点点，干扰就会变成增强信号，直接告诉诺顿我们在哪儿！”
“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埃兰的眼神异常平静，“我们没有时间了。而且…我相信它。”他轻轻握了握那粗糙的金属爪钳，“它和我一样，都是破碎后，被深渊重新塑造的东西。或许…我们能产生共鸣。”
凯不知何时站在了洞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走进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埃兰，然后对老莫格点了点头。
老莫格看着两人，最终狠狠地啐了一口：“妈的！两个疯子！老子不管了！炸死了别怪我！”
他转身，开始疯狂地重新修改图纸，将“锈骨”手臂作为最终发射单元整合进去。
希望，被重新点燃，却系在了一根更加脆弱、更加危险的弦上。
破碎之镜，能否折射出足以反击的光芒？孢子回响，又将唱响谁的挽歌？
（第九章 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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