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前三天的傍晚，沈夏安刚把母亲的药按剂量分好，手机就震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想知道你妈当年为什么不跟我离婚？老地方见，就你一个人来。”
发件人没署名，但那蛮横的语气，沈夏安一眼就认出是父亲。她攥着手机，指节泛白，连呼吸都跟着发紧——老地方是父亲以前常去的棋牌室，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又偏又乱，她高中时去过一次，还被父亲堵在巷口骂了半天。
“怎么了？”母亲注意到她的脸色，伸手想拿她的手机，却被沈夏安下意识躲开。
“没什么，妈，就是同学发的消息。”沈夏安强装镇定，把手机揣进兜里，指尖却能清晰地摸到屏幕传来的凉意，“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她快步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口停下，拨通了江砚寒的电话。听筒里的忙音响了三声，就传来江砚寒的声音，带着点刚从图书馆出来的安静：“安安？怎么了？”
“他……他给我发消息了。”沈夏安的声音忍不住发颤，“让我去老地方，说要告诉我妈当年不离婚的原因，还让我一个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江砚寒坚定的声音：“别去，他肯定是想威胁你，或者耍什么花样。开庭前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不能中他的计。”
“可我想知道……”沈夏安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妈这些年总说‘当年没办法’，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没办法，是不是他拿什么威胁我妈了。”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好几次收拾好行李，却在父亲回来后又默默把东西放回去；想起母亲偷偷藏起来的安眠药，说“活着太累了”；想起母亲手腕上那些新旧叠加的疤痕——这些年的疑问，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她太想知道答案了。
“我陪你去。”江砚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们就在附近等着，要是他敢对你怎么样，我立刻报警。而且我们可以录音，要是他说的话能当证据，对开庭也有帮助。”
沈夏安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好，那我们……我们明天下午去？他说让我明天之前去。”
“行，明天下午我陪你。”江砚寒的声音很稳，像定心丸一样，“你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晚上要是害怕，就给我发消息，我一直在线。”
挂了电话，沈夏安靠在墙上，心里稍微稳了些。她掏出手机，看着那条短信，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最终还是没删——她怕删了，就没机会知道母亲当年的苦衷了。
回到病房时，母亲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眼神发直。沈夏安走过去，才看清那是张多年前的离婚协议书，上面母亲的签名写了又划，墨迹晕开，像没干的眼泪。
“妈，您怎么翻这个了？”沈夏安把纸轻轻抽过来，小心地叠好，放进抽屉里。
母亲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今天整理东西看见的，想起当年……”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伸手摸了摸沈夏安的头发，“明天你要出去吗？要是去见他，别一个人去，让江同学陪你。”
沈夏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母亲可能听见了她打电话的内容。她点了点头，眼眶有点红：“嗯，江砚寒陪我去，您放心。”
“好，妈放心。”母亲笑了笑，却伸手把她手里的手机拿过来，调出父亲的号码，拉黑了，“以后他再发消息，你就看不见了，省得心烦。”
沈夏安看着母亲的动作，心里暖了些——母亲虽然还是会害怕，但已经开始学着保护她，也保护自己了。
第二天下午，江砚寒提前半小时到了医院，手里拎着个背包，里面装着录音笔、充电宝，还有民警的联系方式。他把背包递给沈夏安：“录音笔我调好了，按这个键就能录，要是有危险，你就往巷口跑，我在巷口等你，已经跟民警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在附近巡逻。”
“好。”沈夏安接过背包，心里满是感激。
两人打车去了老城区，巷子口很窄，堆满了杂物，阳光都很难照进来。江砚寒把沈夏安送到巷口，又叮嘱了一遍：“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别跟他硬碰硬，我们要的是证据，不是吵架。”
“我知道了。”沈夏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巷子。
棋牌室里很吵，烟味和汗味混在一起，呛得人难受。父亲坐在角落的桌子旁，面前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啤酒，看见沈夏安进来，冷笑一声：“还真敢来？我还以为你跟你妈一样，都是胆小鬼。”
沈夏安没理他的嘲讽，找了个离他远点的位置坐下：“你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急什么？”父亲喝了口啤酒，眼神阴沉沉的，“当年你外婆生病，要做手术，钱不够，是我找朋友借的。你妈要是跟我离婚，我就不借那笔钱，让你外婆等死——你以为她是不想离婚？她是不敢！”
沈夏安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她想起外婆去世前，总说“你妈不容易”，想起母亲每次提起外婆都会哭，原来当年母亲不离婚，是为了外婆的手术费。
“你居然拿外婆的命威胁她？”沈夏安的声音发颤，伸手按下了录音笔的按键。
“威胁又怎么样？”父亲满不在乎地笑，“她是我老婆，就该听我的。要不是你外婆后来走了，她以为她能等到今天？还有你，别以为有保护令、有律师就了不起，开庭的时候我就说，是你妈自愿跟我的，是你挑拨离间，让她跟我离婚！”
沈夏安看着他无赖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恨，却没忘了江砚寒的叮嘱——不能硬碰硬。她站起身：“我知道了，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开庭的时候，我会让法官知道你是怎么威胁我妈的。”
“你敢！”父亲突然拍桌子站起来，伸手想抓沈夏安的胳膊，却被她往后躲开。
“我为什么不敢？”沈夏安的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些，“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威胁我们吗？现在有法律保护我们，你再也不能伤害我们了！”
她说完，转身就往巷口跑，父亲在后面追，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话。刚跑出巷口，沈夏安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是江砚寒，他听见里面的动静，立刻跑了进来。
“没事吧？”江砚寒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她，眼里满是担心。
“我没事。”沈夏安摇摇头，指了指后面追来的父亲，“他……他在后面。”
江砚寒立刻把沈夏安护在身后，面对追来的父亲，眼神冷了下来：“叔叔，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报警了。民警就在附近，你想进去待几天吗？”
父亲看着江砚寒手里的手机，又看了看巷口不远处巡逻的民警，脚步顿住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却没再往前。
江砚寒拉着沈夏安，快步离开巷子，坐上出租车。车子开动后，沈夏安才靠在椅背上，眼泪掉了下来——她心疼母亲当年的无奈，恨父亲的自私和残忍，也庆幸自己今天拿到了证据。
江砚寒递给她一张纸巾，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我们拿到证据了，开庭的时候，法官会知道真相的。”
“嗯。”沈夏安点点头，把录音笔从背包里拿出来，小心地收好，“谢谢你，江砚寒，要是没有你，我今天肯定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谢。”江砚寒笑了笑，“我们是一起的，不是吗？”
回到医院时，母亲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条没织完的围巾，看见他们进来，赶紧站起来：“怎么样？没事吧？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妈。”沈夏安走过去，把录音笔递给母亲，“您听这个，他说……他当年拿外婆的手术费威胁您，不让您离婚。”
母亲接过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父亲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蛮横和得意，母亲的手越攥越紧，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滴在录音笔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妈，对不起，我以前总怪您……”沈夏安抱着母亲，哽咽着说，“怪您不早点跟他离婚，怪您让我们受了这么多苦，我现在才知道，您当年是没办法。”
“不怪你，安安，是妈没保护好你。”母亲抱着她，眼泪掉得更凶，“当年我看着你外婆躺在病床上，我没办法……我只能答应他，不跟他离婚，他才肯把钱借我。后来你外婆走了，我想离婚，他又拿你威胁我，说要是我敢离婚，就把你带走，永远不让我见你……”
沈夏安这才明白，母亲这些年的隐忍，都是为了她和外婆。她抱着母亲，心里满是愧疚和心疼——原来母亲不是懦弱，是被亲情和母爱捆住了手脚，只能在黑暗里默默扛着所有的苦。
江砚寒站在旁边，看着母女俩相拥而泣的样子，心里满是感慨。他轻轻带上病房门，走到走廊上，给学长打了个电话，把今天的录音内容告诉了学长——这无疑是重要的证据，能让法官更清楚地知道父亲的恶行，也能让离婚判决更顺利。
挂了电话，江砚寒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夕阳。他知道，开庭那天肯定还会有波折，但只要他们一起面对，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而沈夏安和母亲，也终将摆脱过去的阴影，走向属于她们的光明。
晚上，沈夏安帮母亲擦了擦脸，又给她读了会儿书，母亲慢慢睡着了。她坐在床边，拿起手机，翻开和江砚寒的聊天框，打下一行字：“江砚寒，今天谢谢你，也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妈不是懦弱，是太爱我们了。”
发送成功后，没过几分钟，江砚寒就回复了：“阿姨很伟大，你也很勇敢。明天我把录音整理成文字版，作为证据交给学长。开庭那天，我们一起加油，一定会赢的。”后面还跟了个加油的表情。
沈夏安看着那个表情，笑了笑，回复了个“好，一起加油”，然后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靠在床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没有做噩梦，梦里都是外婆笑着的样子，还有母亲和她在新家做饭的场景——她知道，只要她们一起努力，这些梦想，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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