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病房窗台,沈夏安就拿着热好的药走进来,却看见母亲正对着手机发呆,指尖反复摩挲着屏幕上的老照片——是十年前母亲和外婆的合照,照片里外婆还笑着帮母亲整理衣领,而现在,外婆坟头的草都换了三茬。
“妈,该吃药了。”沈夏安把水杯递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母亲慌忙把手机按灭,接过药和水杯,手却有点抖,药片差点从指尖滑下去。沈夏安赶紧伸手扶了一把,指尖碰到母亲的手背时,才发现她的手比平时更凉,连眼眶都是红的。
“是不是想外婆了?”沈夏安在床边坐下,轻声问。
母亲点了点头,眼泪突然掉下来:“昨天梦见你外婆了,她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好,可我……”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手紧紧攥着被子,指节泛白,“我没敢告诉她,我这些年过得这么难。”
沈夏安心里一酸,伸手想抱母亲,却被母亲轻轻推开。母亲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别抱我,身上凉,别冻着你。”
沈夏安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她知道母亲不是真的怕冻着她,是这么多年的委屈和隐忍,让母亲连拥抱都变得小心翼翼——以前每次母亲被父亲打了,她想抱母亲,母亲都会躲开,说“我身上脏,别碰我”。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江砚寒拎着早餐走进来,手里还多了个布包:“阿姨,安安,我带了您喜欢的豆浆,还有安安爱吃的茶叶蛋。对了,这是我隔壁家婶婶昨天做的枣糕,说给阿姨补补身子。”
他把布包打开,枣香飘满了病房。母亲闻到香味,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勉强笑了笑:“又让你婶婶费心了,多不好意思。”
“不麻烦,她说能帮上忙就开心。”江砚寒把早餐摆好,注意到沈夏安有点发红的眼眶,还有母亲躲闪的眼神,心里大概猜得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没追问,只是拿起一个枣糕递给母亲,“阿姨您尝尝,这个特意少放了糖,不腻。”
母亲接过枣糕,小口咬了一口,眼里的泪又差点掉下来——这味道像极了外婆以前做的枣糕,小时候外婆总说“吃了枣糕,日子就甜了”,可她的日子,却甜了没几年。
江砚寒看母亲吃得慢,又把豆浆递过去:“阿姨,配着豆浆吃,不噎得慌。”他偷偷给沈夏安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太担心。
沈夏安接过江砚寒递来的茶叶蛋,心里暖了些。她知道江砚寒是在帮她缓解尴尬,也在照顾母亲的情绪——这些日子,江砚寒总是这样,用细碎的温柔,悄悄抚平她们心里的褶皱。
上午十点多,法院打来电话,说离婚案件已经立案,开庭时间定在两周后。沈夏安挂了电话,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转头跟母亲说:“妈,法院立案了,两周后就能开庭了。”
母亲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好,好……终于能有个结果了。”可她的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她怕开庭时见到父亲,怕父亲又会像以前那样撒泼打滚,更怕父亲会伤害沈夏安。
江砚寒看出了母亲的担心,轻声说:“阿姨,开庭那天我会陪着您和安安,学长也会去,还有民警会在附近待命,您放心,他不敢怎么样的。”
“是啊妈,有江砚寒和学长在,没事的。”沈夏安也跟着说,伸手又想抱母亲,却还是被母亲躲开。
母亲站起身,走到窗边:“我去看看外面的树,你们聊。”她的背影有点单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好像没暖到心里去。
沈夏安看着母亲的背影,眼圈红了。江砚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阿姨只是还没走出过去的阴影,慢慢来,以后会好的。”
“我知道,可我看着她这样,心里难受。”沈夏安的声音有点哽咽,“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会抱着我撒娇,会跟我讲她年轻时候的事,可现在……她连抱都不让我抱了。”
江砚寒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张纸巾。他想起上次帮母亲整理衣服时,看见母亲背上有大片的旧伤,像地图一样铺在皮肤上,当时母亲说“都是老毛病了”,可他知道,那些伤背后,是数不清的夜晚和眼泪。
中午,林溪来了,拎着一大袋水果,一进病房就兴奋地说:“安安!我帮你们找好租房了!离医院近,采光也好,价格也便宜,下午我们去看看吧?”
沈夏安眼睛亮了亮:“真的吗?太好了!”她转头跟母亲说,“妈,下午我们去看房子,看完房子,我们就有新家了!”
母亲转过身,勉强笑了笑:“好,去看看。”可她的笑容里,还是带着点没散开的愁绪。
下午,江砚寒开车带她们去看房子。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客厅有个大窗户,阳光能照满整个房间。厨房很干净,阳台还能种点小花。林溪兴奋地指着房间:“安安,你看这个房间,采光多好,给阿姨住正好!那个小房间给你,还能放你的画架!”
沈夏安看着房间,心里满是期待,转头跟母亲说:“妈,您觉得怎么样?”
母亲走了一圈,摸了摸窗台,又看了看墙角,小声说:“挺好的,就是……会不会太贵了?”
“不贵,我跟房东砍过价了,比周边便宜两百呢!”林溪笑着说,“而且房东人好,说可以先交一个月押金,等阿姨出院了再交房租。”
母亲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眼神里的不安好像少了些——大概是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新家,让她对未来多了点盼头。
江砚寒看着她们的样子,笑着说:“要是觉得好,我们就定下来,我帮你们跟房东签合同。”
“好!”沈夏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从租房处出来,阳光正好。江砚寒开车送她们回医院,路上,母亲突然说:“江同学,谢谢你,还有林溪,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们都是朋友,应该的。”林溪笑着说。
江砚寒也跟着说:“阿姨,以后有什么事,随时跟我们说,别客气。”
母亲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却悄悄把窗户开了条缝,让风轻轻吹进来。沈夏安看着母亲的侧脸,突然觉得,母亲好像没那么紧绷了——也许,等搬进新家,等离婚手续办完,母亲就能慢慢好起来,就能像以前那样,坦然地拥抱她了。
回到医院时,已经是傍晚了。江砚寒和林溪帮着把东西放好,就准备走了。临走前,江砚寒把一个小盒子递给沈夏安:“这个是暖宝宝,晚上给阿姨贴在腰上,免得着凉。明天我再过来,跟你们说开庭要注意的事。”
“好,谢谢你。”沈夏安接过盒子,心里暖暖的。
送他们到病房门口时,母亲突然叫住江砚寒:“江同学,等一下。”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条浅灰色的围巾,递过去,“这是我这几天织的,天凉了,你戴着吧。”
江砚寒愣了一下,接过围巾,触手柔软:“阿姨,谢谢您,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母亲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比以前真切了些。
看着江砚寒和林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沈夏安扶着母亲回到床边。母亲靠在枕头上,看着手里的毛线,轻声说:“安安,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辜负江同学和林溪的心意。”
“嗯,我们好好过日子。”沈夏安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这次,母亲没有躲开,只是轻轻回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久违的温度。
沈夏安知道,母亲心里的冰,正在慢慢融化。也许现在母亲还不敢拥抱她,但总有一天,母亲会放下所有的不安和隐忍,坦然地抱着她说“安安,妈不怕了”。而她,会一直等那一天,也会一直陪着母亲,把以后的日子,过成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