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入温水的羽毛，缓慢上浮。
我先闻到的还是那缕雪松冷香，比之前更沉静，如同雪后初霁的森林，安稳地笼罩着我的每一寸呼吸。然后才是雨后泥土的潮气，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剁骨头声？
睁开眼，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雨确实停了，云层缝隙里透出夕照的暖光，把老屋的木窗框染成橘色。
我居然一觉睡到了傍晚。
身侧是空的，被子还残留着体温和那股让人心安的信息素味道。屋里就我一人。
胖子剁骨头的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很有节奏，咣咣咣，带着一种要把灶台劈开的豪迈。
我撑着坐起来，身体还有些软，但那种焦灼的、源于本能的不安已经彻底平息。后颈的标记处传来轻微的存在感，提醒着我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齿痕似乎已经消肿，只剩下一点轻微的刺痛，像盖了一个隐秘的印章。
厨房里除了胖子的动静，还有油下锅的刺啦声，以及…某种极其单调规律的切菜声。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我趿拉着拖鞋走出去，靠在厨房门框上。胖子系着那条可笑的碎花围裙，正对着一条肋排运气。而张起灵背对着门口，站在灶台另一边，正切着一块老姜。刀工精准得可怕，每片姜都薄如蝉翼，落下时几乎无声。
Enigma切姜片。这画面有点超现实。
“哟，醒啦？”胖子先发现我，挤眉弄眼，“这一觉睡得够沉的，天昏地暗啊。小哥差点把门槛踏平了，就进去看了你八百回吧。”
张起灵切姜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
我脸上有点热，没好气地回怼：“少放屁，你剁个骨头跟拆房似的，死人也能被你吵醒。”
“嘿！不识好人心呐天真同志，我这不是给你炖汤补补吗？”胖子举起排骨，“以形补形！”
“滚蛋！你才需要补骨头！”
吵吵嚷嚷间，张起灵已经切好了姜，转身过来。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仔细看了看，像是确认我的状态。那眼神平静依旧，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缓和。
空气中，我的柑橘味已经淡得几乎闻不到，完全被他的雪松气息覆盖、中和，像是被妥善收藏了起来。只有靠近他时，才能隐约感觉到两种气息交融后残留的一点暖意。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把我睡翘的一缕头发捋顺。
胖子的眼神立刻变得贼溜溜的，故意很大声地“啧啧”了两下。
张起灵一个眼风扫过去，胖子立马缩了脖子，假装专心对付手里的排骨：“哎哟这骨头长得真别致…”
我忍不住笑出声。
晚饭果然有一大锅排骨汤，奶白色的，飘着葱花和枸杞。胖子还炒了几个小菜，摆了一桌子。
吃饭的时候，那股笼罩着我的Enigma信息素稍微收敛了一些，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性的存在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环绕。胖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吃饭动作都文明了不少，没再吧唧嘴。
“这天儿总算晴了，”胖子扒着饭，含糊不清地说，“明天胖爷我得去镇上补点货，你俩有啥要捎的不？”
我想了想：“带点橘子回来吧。”
话一出口，就感觉身边的张起灵看了我一眼。
胖子也愣了下：“咋突然想吃橘子了？你不是说咱后山那棵野橘子树结的果酸得倒牙吗？”
“就…突然想吃了。”我低头喝汤。柑橘味的信息素，吃进嘴里，会不会有点不一样？
张起灵沉默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到我碗里。
晚饭后，胖子撺掇着打斗地主，被我和张起灵一致无视。他悻悻地自己抱着电视看去了。
我搬了把竹椅坐到廊下。雨后空气清冽得醉人，远处山峦叠翠，屋檐滴水的声音慢悠悠地响着。
张起灵也跟了出来，站在我旁边，靠着木柱，看着远处即将沉入山脊的夕阳。
金色的余晖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柔和了那份惯常的冷硬。
我悄悄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很轻微，像试探。清甜的柑橘味刚刚逸散出一丝，就被周遭无形的雪松气息温柔地接住、包裹，没有排斥，没有侵略，只是一种完全的接纳和融合。
他感觉到了，低下头看我。
我没看他，耳朵尖有点热，假装全神贯注地看天边的云彩。
过了一会儿，一只微凉的手落在我头顶，很轻地揉了一下。
“晚上凉，”他说，“别坐太久。”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
山风吹过，带来竹叶的沙沙响。
胖子在屋里换台，电视声音忽大忽小，夹杂着他偶尔的吐槽。
廊下很安静。
他的信息素像最沉默的守卫，圈出一小片绝对安全的领域。
而我在这领域里，第一次觉得，做个Omega似乎也没那么糟。
至少，是他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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