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并未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半分。郁卿尹步速依旧很快,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避难”从未发生。
沈知鱼跟在他身后,目光掠过街道两旁略显破败的老店。一家不起眼的旧书店门口,摆着个小小的木质棋盘,上面是一局残局。
她脚步顿了顿。
郁卿尹走出几步,再次察觉到身后的空档。他停下,回头,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似乎对她屡次掉队极为不满。
沈知鱼却没看他,她的目光落在棋盘上,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过来
“炮二平五。”
【???她说什么鬼话?】
【我靠,好装啊】
郁卿尹的目光下意识地循着她的话,落在那局残棋上。几乎是瞬间,他脑海中便推演出了接下来三步的走法。
他看向沈知鱼,她依旧侧对着他,目光专注地看着棋盘,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足足五秒。
郁卿尹的视线重新回到棋盘,喉结微动,一个低沉的声音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来
“马8进7。”
【???他们在干嘛?】
【下盲棋?不对,是对着棋盘说步数?】
【啥意思?我怎么看不懂了?】
【好像是一局象棋残局,他俩在隔空对弈?】
沈知鱼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抚平,接着道
“车一进二。”
“象三进五。”郁卿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接上,速度比刚才快了一丝。他的身体微微转向了棋盘的方向,不再是完全背对。
“兵五进一。”
“士四进五。”
一来一往,速度越来越快。两人谁也没看谁,目光都落在那个小小的棋盘上,却仿佛有无形的线在他们之间绷紧、交锋。
【我靠,沈知鱼好厉害啊】
【他们真的在下棋!】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厉害!】
【郁神怎么会接茬啊?他不是应该直接走人吗?】
【这画面好奇特,两个人在街上隔空下棋……】
【有懂下棋的吗?来评价一下】
店门口摇着蒲扇的老大爷眯着眼,听着两人报出的步数,忽然抚掌嘿嘿一笑:“妙啊!这步拆得妙!”
最后一步落下。 沈知鱼微微颔首,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终于转过身,看向郁卿尹
“看来这局和了,郁老师。”
郁卿尹的目光也从棋盘上抬起,落在她脸上。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审视、探究,和一丝被强行勾起的、极淡的兴味。
那是一种遇到意料之外对手的眼神。
他看了她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你学过?”
“随便看看。”沈知鱼答得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激烈交锋只是随手拂了下灰尘。
郁卿尹没再追问。他收回目光,这次,却没有立刻转身就走。
短暂的停顿。
沈知鱼迈开步子,这一次,她走到了与他并肩的位置,没有再落后。
郁卿尹眼角的余光扫到她与自己齐平的肩线,脚下微微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加快步伐甩开她。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之间的距离,从足以塞下一个节目组,变成了仅容一人通过。
【……他们怎么并排走了?】
【郁神居然没让她滚到后面去?】
【就因为下了一盘棋?】
【看不懂了,郁神的心思比棋局还难猜】
【有一说一,沈知鱼下棋挺厉害】
这诡异的、沉默的并肩而行,直到抵达下一个任务点才结束。
任务点要求两人合作完成一个传统手工艺——共同制作一个简单的陶胚。
工作台前,不可避免的近距离接触。
郁卿尹的手指修长有力,沾上灰褐色的陶泥,却显得有些笨拙僵硬。他眉头紧锁,仿佛在应对一个比跨国公司并购案更棘手的难题。
沈知鱼的手则灵巧得多,引导着转盘,时不时出声提醒
“水少了。”
“力道轻点。”
她的指尖偶尔会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手背。
每一次触碰,郁卿尹的手臂肌肉都会瞬间绷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甩开的冲动,但他终究没有动,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唇线抿得发白。
【郁神好像很讨厌肢体接触?】
【但他忍住了诶……为了任务?】
【沈知鱼倒是很自然的样子】
【脸皮真厚】
终于,一个歪歪扭扭、勉强成型的陶碗出现在转盘上。
两人手上都沾满了泥浆。
沈知鱼看着那只丑得别具一格的碗,忽然轻笑了一声。
郁卿尹抬眼看她,眼神带着疑问。
“没什么,”沈知鱼收起笑意,语气平淡,“只是没想到郁老师也有不擅长的事。”
郁卿尹:“……”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污的手,再看看那只丑碗,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是窘迫的情绪。但他很快用惯常的冷脸掩盖了过去,只是耳根似乎又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彼此彼此。”他冷声回敬,指的是她刚才被撞得需要他拉一把的事。
沈知鱼挑眉,没再反驳。
工作人员宣布任务完成。郁卿尹几乎是立刻转身去找水龙头洗手,仿佛多沾一秒那泥巴都是酷刑。
沈知鱼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脏污的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