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文最近去老琴房的频率,高得让陈奕恒都觉得不对劲。
有时是清晨,天刚蒙蒙亮就揣着琴谱出门,回来时衬衫领口沾着露水,指尖还带着未干的琴键印;有时是深夜,借口去琴行核对账目,回来时眼底带着红血丝,身上的雪松味里混着点旧琴房特有的、尘埃与阳光交织的气息。
陈奕恒没敢问。他看见杨博文床头柜上多了个旧铁盒,里面装着些泛黄的乐谱,边角处有两个重叠的签名,一个张扬,一个清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这天傍晚,杨博文又要出门。陈奕恒正在厨房热牛奶,听见玄关处的动静,探头看了一眼。对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是三年前常穿的那件,袖口磨出了细毛边,却被熨烫得笔挺。
“今晚不回来吃饭了。”杨博文的声音有些含糊,指尖在门把手上顿了顿,“李姐说琴房的门锁坏了,我去修修。”
陈奕恒“哦”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的牛奶杯渐渐凉了下去。他知道,所谓的修锁只是借口。老琴房的门锁上周才换过新的,是左奇函让人来换的,换锁师傅还特意跟李姐夸那锁是进口的,防撬又防潮。
夜里十点多,陈奕恒被一阵轻响惊醒。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看,看见杨博文回来了,左奇函跟在他身后,两人低着头小声说着什么,肩膀偶尔碰到一起,像两块互相取暖的磁石。
左奇函离开时,杨博文站在门口送他,路灯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镀了层金边。直到左奇函的车消失在路口,杨博文才转身进来,抬头时正好对上陈奕恒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杨博文的脸倏地红了,像被抓包的小孩,手忙脚乱地往楼梯走:“你还没睡?”
“等你回来给你留门。”陈奕恒的声音很轻,看着他走近,才发现对方衬衫的领口歪了,锁骨处有个浅浅的红痕,被衣领遮了一半,却依然清晰。
杨博文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地拢了拢衬衫,耳尖红得要滴血:“我……我先回房了。”
“杨博文。”陈奕恒突然叫住他,“琴房的锁修好了?”
杨博文的背僵了僵,过了很久才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嗯,修好了。”
陈奕恒没再追问,只是转身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轻轻的响动,大概是在整理衣物,又或许是在对着镜子发呆。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喜欢一个人,眼睛是藏不住的”,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杨博文眼底那些藏不住的光,突然就懂了。
第二天早上,陈奕恒在餐桌旁看见杨博文,对方眼下的青黑重了些,却难得地哼着小曲,给面包抹果酱时,嘴角都带着笑意。
“今天天气好,去琴行的路上下棋吧?”杨博文突然说,语气轻快得像换了个人。
陈奕恒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好啊。”
走到巷口的老槐树下时,看见左奇函正靠在树旁等,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见他们来,自然地把其中一个递给杨博文,里面是温热的豆浆。
“我先去琴行开门。”陈奕恒识趣地加快脚步,走出去很远,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杨博文正低头喝豆浆,左奇函替他拂去肩上的落叶,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奕恒突然觉得,有些秘密不必说破,有些温柔也不必拆穿。就像杨博文频繁去往的老琴房,那里藏着的不只是回忆,还有两个小心翼翼、重新靠近的心。
或许,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