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的目光在平安符上停了很久,久到张桂源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反应时,那只细瘦的手突然动了。
他的指尖蜷了蜷,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才慢慢伸过来,轻轻碰了碰那枚平安符。红绳的颜色刺得人眼睛发酸,他却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重新攥紧了衣角。
张桂源的心跟着一沉。
院长在旁边轻声说:“这孩子对陌生东西很敏感,你别着急。”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个小蛋糕,是他来时特意绕路买的,草莓味的,包装上印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他把蛋糕放在平安符旁边,推了推,距离安安的膝盖只有一拳远。
“吃吧。”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不甜,不腻。”
安安的睫毛颤了颤,没看蛋糕,也没看他,只是盯着地面上的裂缝,像在研究什么深奥的秘密。
张桂源就那么蹲着,陪他一起晒太阳。秋风卷着落叶飘过,有片黄叶子落在安安的肩膀上,他没抖,也没摘,任由那叶子贴着他单薄的外套。
直到日头偏西,孩子们被老师叫进屋里吃晚饭,安安才慢慢站起来。他没拿蛋糕,也没碰平安符,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往楼里走,背影瘦小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一下,极快地回头瞥了张桂源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亲近,没有好奇,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怯生,像受惊的小兽在打量猎人。
然后他就跑进去了,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张桂源捡起地上的平安符和蛋糕,指尖冰凉。院长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来吧,这孩子心里的结,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开的。”
他点点头,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很慢。张桂源把那枚新求的平安符攥在手心,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陈奕恒枕头下那枚磨白的旧符,想起安安耳尖那颗和他一样的痣,突然觉得方向盘重得像块铁。
ICU的灯还亮着。张桂源站在玻璃外看了会儿,陈奕恒还没醒,脸色依旧苍白,只是呼吸比早上平稳了些。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安安没要的平安符,轻轻贴在玻璃上,像在隔着空气传递什么。
“奕恒,”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你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我们一起等他。等他愿意叫我一声……爸爸。”
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陈奕恒的睫毛垂着,没动。
张桂源不知道,此刻陈奕恒的眼角,正有一滴泪悄悄滑进鬓角,像在回应,又像在无声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