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安安回去的路上，车里一路沉默。孩子没像来时那样扒着车窗看风景，只是抱着魔方缩在后座角落，偶尔偷偷瞟张桂源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到了杨博文家楼下，张桂源停稳车，转身想跟他说点什么，安安却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哭腔：“张叔叔，奶奶是不是不喜欢陈奕恒爸爸？”

张桂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是的，奶奶只是还不了解你爸爸，等她知道你爸爸有多好，就会喜欢他的。”

安安没说话，只是把魔方抱得更紧了。

陈奕恒正在院子里等，看见车停下，立刻迎了上来。安安推开车门跑过去，扑进他怀里，闷闷地说：“爸爸。”

“玩得开心吗？”陈奕恒抱起他，目光对上张桂源，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张桂源点点头，没提张母的事：“他在花园里看了一下午蚂蚁，还说下次想带放大镜来。”

陈奕恒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安安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小眉头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他低头问。

安安往他怀里缩了缩，没说话。

张桂源看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陈奕恒没留他，只是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看着张桂源的车消失在路口，陈奕恒才抱着安安往屋里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安安咬着嘴唇，过了好久才小声说：“张叔叔的妈妈……不喜欢爸爸。”

陈奕恒的脚步顿了顿，心里像被泼了盆冷水，凉得发颤。他早就料到会这样，张家那样的门第，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样的人。只是没想到，连孩子都看出来了。

“没事，”他摸了摸安安的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奶奶只是还不认识爸爸，认识了就喜欢了。”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把脸埋得更深了。

晚饭时，陈奕恒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饭就放下了。杨博文看他脸色不对，悄悄问左奇函：“是不是张桂源那边出事了？”

左奇函摇摇头：“不清楚，下午没联系。”

正说着，张桂源的电话打了过来，是杨博文接的。“喂？”

“博文，帮我劝劝奕恒，”张桂源的声音带着点疲惫，“我妈今天来看我，可能说了些让他不舒服的话，你跟他说，我会处理好的，让他别往心里去。”

杨博文了然，挂了电话对陈奕恒说：“张桂源刚打电话来，说他妈妈那边他会搞定，让你别多想。”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碗里的饭，眼眶有点红。他不是不信张桂源，只是太清楚现实的重量。张家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接受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甚至还有过自杀经历的人？

“别想那么多了，”杨博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看安安现在多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提到安安，陈奕恒的脸色缓和了些。孩子正坐在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草莓，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是啊，还有安安。为了孩子，他也该再勇敢点。

夜里，安安睡着了，陈奕恒却辗转难眠。他走到窗边，看着对面张桂源家亮着的灯，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想起第一次见张桂源时的情景，那人穿着白衬衫，站在阳光下，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那时他就想，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有交集。

可现在，他们不仅有了交集，还有了安安。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张桂源发来的信息：“我在你楼下，能下来一下吗？”

陈奕恒犹豫了几秒，还是披了件外套下了楼。张桂源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个保温桶，看见他下来，立刻迎了上来：“给你带了点汤，刚炖好的。”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陈奕恒的声音有点冷。

“我怕你胡思乱想。”张桂源把保温桶递给他，“我妈那边，我会跟她好好谈的，你别担心。”

“谈什么？”陈奕恒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张桂源，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妈说得对，我配不上你。”

“陈奕恒！”张桂源抓住他的手腕，语气带着点急切，“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只看重这些虚的东西？”

陈奕恒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卑？”张桂源打断他，声音放得很柔，“奕恒，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输给任何人。你善良、坚强，还那么爱安安，这些就够了。”

陈奕恒的眼眶突然就热了，他挣扎着想甩开张桂源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相信我，”张桂源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给我点时间，我会让我妈接受你的。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看着张桂源眼里的真诚，陈奕恒的心突然就软了。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好。”

路灯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或许未来还有很多困难，但此刻，他们都相信，只要一起面对，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