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源的院子栽着几棵玉兰,秋阳透过叶隙落在草坪上,碎成一片晃眼的金。安安蹲在花丛边,手里捏着片枫叶,正专注地看蚂蚁搬家,魔方被随手放在脚边。
“安安,我去趟洗手间,就在屋里,有事叫我。”张桂源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孩子点头,才转身往屋里走。
他刚拐过回廊,就听见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妈?您怎么来了?”
张母穿着香奈儿套装,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皮箱,身后跟着个佣人。“听说你最近总往外面跑,过来看看你。”她的目光扫过院子,突然顿住了,落在那个瘦小的身影上,“那是谁家的孩子?”
张桂源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说话,张母已经走了过去。安安察觉到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看见陌生人,下意识地往花丛后缩了缩,手里的枫叶被攥得变了形。
“这孩子……”张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蹲下来仔细看他的脸,越看越心惊——这眉眼,这鼻子,简直是张桂源的翻版,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像极了他小时候。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揪了揪安安的脸颊,语气是难得的柔和,“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安安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身体绷得笔直,却没像往常那样躲开。张母的手带着点护手霜的香气,动作不算重,倒让他想起杨博文偶尔会揉他头发。
“我叫安安。”他小声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安安,真好听。”张母笑了,从手包里拿出块进口巧克力,剥开糖纸递过去,“吃吗?甜的。”
安安看了看巧克力,又看了看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奶奶”。巧克力的甜在舌尖化开,他紧绷的嘴角悄悄翘了点,露出个浅浅的笑。
这一笑,把张母的心都笑化了。她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张桂源性子冷,不像别家孩子那样热络,眼前这孩子却带着点怯生生的乖,让人忍不住想疼。
“跟谁来的?”张母摸了摸他的头。
“张叔叔。”安安指了指屋子的方向。
张母心里大概有了数,眼神沉了沉,却没再问,只是笑着说:“以后常来玩,奶奶给你买好多玩具。”
安安没说话,只是低头啃着巧克力,耳尖微微发红。
张桂源走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发紧。“妈,您别吓着孩子。”
“我怎么会吓他。”张母站起来,瞥了他一眼,“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喜欢。”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探究,“是陈奕恒的?”
张桂源点点头,没隐瞒:“是我和他的孩子。”
张母的脸色沉了下去,刚才的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就知道是他。当年我就说那小子心思重,配不上你,果然……”
“妈!”张桂源打断她,声音沉了下去,“奕恒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安也需要爸爸。”
“他也配当爸爸?”张母冷笑一声,“当年走得那么干脆,现在倒想把孩子塞给你?我告诉你张桂源,我不同意!这孩子我认,但陈奕恒想进门,除非我死了!”
安安似乎听懂了“不同意”三个字,手里的巧克力“啪嗒”掉在地上,人猛地往张桂源身后躲,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裤腿,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您别说了!”张桂源把安安护在身后,脸色难看,“安安有自闭症,经不起吓。”
张母看着孩子吓成这样,心里的火气消了点,却依旧没好脸色:“我走了,你自己掂量着办。”说完,拎着箱子转身就走,佣人赶紧跟了上去。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安安埋在张桂源怀里,肩膀还在抖,小声说:“奶奶……不喜欢爸爸?”
张桂源的心像被针扎了下,蹲下来抱住他,声音放得极柔:“没有,奶奶就是……脾气不好,她以后会喜欢爸爸的。”
安安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阳光落在他发顶,却暖不了那瞬间被冻住的小小世界。
张桂源看着地上那块摔碎的巧克力,突然觉得,他要填平的鸿沟,从来不止陈奕恒心里那道,还有母亲心里那道厚厚的墙。可只要能让这孩子笑起来,能让陈奕恒不再躲闪,再难,他也得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