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恒被张桂源吼得一哆嗦，手里的草莓“啪”地掉在地上。他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睛，又看看步步靠近的安安，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都绷紧了。

“对、对不起……”他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往后缩，手忙脚乱地想把沾了草莓汁的手指蹭干净，“我不偷吃了，我不是故意的……”

安安停下脚步，小眉头皱着，怯生生地说：“爸爸，是我呀。”

“我不是……”陈奕恒猛地摇头，脑袋里像有无数根线在扯，疼得他捂住额头，“我不是你爸爸，你们认错人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张桂源那双眼又红又怒的眼睛，安安带着期盼的眼神，还有这块刻着陌生名字的墓碑，像一张网把他罩在中间，让他喘不过气。

“我不是陈奕恒……”他几乎是尖叫出来，转身就往墓园外跑，脚步踉跄，差点被脚下的石子绊倒，“别跟着我！我不认识你们！”

“奕恒！”张桂源愣了一下，立刻追上去。

陈奕恒跑得更快了，风衣的下摆被风掀起，像只惊惶失措的鸟。他不敢回头，只知道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快要把他淹没。

跑到墓园门口时，他被一根凸起的树根绊倒，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张桂源追上来，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气息不稳地说：“你跑什么？！”

陈奕恒像只受惊的小兽，在他手里剧烈挣扎，眼泪糊了满脸：“放开我！我不是他！我真的不是……”他语无伦次，声音里全是恐惧，“我只是饿了，我不该偷吃的，对不起……放我走好不好？”

安安也跟了上来，站在旁边看着他，小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圈慢慢红了。他捡起地上那个磨旧的魔方，小声说：“这个是爸爸的……”

陈奕恒看到那个魔方，挣扎的动作猛地一顿。眼泪还在往下掉，却突然说不出话来。

张桂源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疼又气。他明明就站在这里，却像隔着万水千山。那双眼本该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惊恐和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慢慢松开手，声音放得极柔，几乎是恳求：“不跑了好不好？我们……我们不逼你，就说说话，行吗？”

陈奕恒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没再往起爬。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他的脸颊，带着深秋的寒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句“不逼你”时，心里会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得发疼。

安安走过去，把那个磨旧的魔方放在他手边，然后退回到张桂源身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暮色越来越浓，墓园门口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还有那块沉默的墓碑。张桂源看着趴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的人，突然觉得，不管他是不是记得，不管他认不认，只要人还在，就总有希望。

哪怕这条路要走得再久一点，再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