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恒躲在城市边缘的旧楼里,靠捡拾垃圾和打零工勉强糊口。深秋的风卷着落叶灌进楼道,他裹紧单薄的外套,怀里的魔方被体温焐得温热。记忆仍像团乱麻,只有“安安”这个名字和那个男人的侧脸反复浮现,像沉在水底的石头,摸不着,却硌得心慌。
那天他在街角看到有人烧纸,火光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气里飘着纸钱的焦味。不知被什么牵引着,他跟着几个捧着祭品的人往前走,直到看见一块孤零零的墓碑。碑上的名字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但“陈”字的轮廓清晰可辨。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碑前摆着的祭品——一篮鲜红的草莓,还有个崭新的魔方,和他怀里那个磨旧的几乎一模一样。
周围的人烧完纸就走了,只剩下他站在墓碑前,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他蹲下身,手指拂过冰冷的石碑,脑子里突然闪过葬礼的画面:黑伞、白花、抱着骨灰盒的男人背影……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我?”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墓园里格外突兀。
天色渐暗,墓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肚子饿得咕咕叫,目光落在那篮草莓上——鲜红饱满,看着就很甜。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饥饿,伸手拿起一颗塞进嘴里。
草莓的酸甜在舌尖炸开,却让他眼眶一热。这味道好熟悉,像梦里有人递到他嘴边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他又拿起一颗,正想咬,手腕突然被抓住。
“谁让你碰这个的?”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奕恒猛地回头,撞进一双通红的眼睛里。是电视里那个男人,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衬衫领口敞开着,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他手里还牵着个小男孩,正是那个抱着魔方的孩子。
安安看到他,手里的魔方“啪”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嘴微张,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张桂源死死攥着陈奕恒的手腕,指节泛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没死?”
陈奕恒被他抓得生疼,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出个模糊的轮廓——争吵、抢救室、火车隧道……他想挣脱,却被对方抓得更紧。
“爸爸……”安安突然小声喊了一句,带着点不确定,还有难以置信的颤抖。
陈奕恒的心猛地一颤,低头看向那个孩子,又看向张桂源通红的眼睛,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手里还攥着那颗没吃完的草莓,鲜红的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墓碑前的青草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张桂源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陈奕恒脸上的伤,看着他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再看看那颗被啃了一半的草莓,眼眶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没死……”他重复着这句话,语气里有愤怒,有委屈,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狂喜,“陈奕恒,你这个混蛋!”
陈奕恒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颗草莓,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男人,和那个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孩子,心里某个尘封的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