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当真

陈奕恒挂了电话时，吉他声还像余震似的在耳边晃。他走到窗边，月光把楼下的梧桐叶照得透亮，像撒了层碎银。手机里那张伦敦街头的照片还亮着，两个少年的笑容在夜色里泛着暖黄的光。

第二天去公司，他在走廊撞见陈浚铭。少年抱着本乐谱，看见他时脚步顿了顿，眼里的期待藏得小心翼翼，像怕被戳破的泡沫。

“代言的事，”陈奕恒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没意见。”

陈浚铭的眼睛瞬间亮了，乐谱差点从怀里滑下去：“真的？”

“嗯。”陈奕恒别过脸，耳尖有点烫，“但别总提以前的事。”

少年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嘴角的梨涡深得能盛下月光。

双人代言的广告拍得很顺利。镜头里，陈奕恒穿着黑色高领衫，指尖搭在钢琴键上，陈浚铭倚着琴身，白色毛衣的袖口卷到手肘，两人目光相触时，连摄影师都忍不住感慨：“这氛围，比剧本写的还甜。”

休息时，陈浚铭从包里翻出个保温杯，倒出半杯热牛奶递过来：“你胃不好，少喝咖啡。”

陈奕恒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对方的手，温温的。他想起苏瑶昨天说的话：“陈浚铭当年在伦敦，为了找你，把唐人街的餐馆都问遍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浸得发软。

广告上线那天，恒铭命中注定#的词条冲上热搜。粉丝截了无数张同框图：机场里陈浚铭帮陈奕恒挡粉丝的手，舞台上悄悄递过去的润喉糖，还有采访时那句“恒哥做什么都好”。

张桂源在咖啡馆刷到这些时，正给安安削苹果。孩子举着平板，指着照片里的陈奕恒：“张爸爸，这个哥哥是谁？为什么总跟着我爸爸？”

他的手顿了顿，苹果皮断成一截。“是同事。”他把苹果切成小块，塞进安安手里，“在玩游戏呢。”

安安似懂非懂地咬着苹果，突然指着屏幕下方的评论：“他们说爸爸和这个哥哥是一对，什么是一对呀？”

左奇函刚推门进来，正好听见这话，手里的文件“啪”地掉在地上。张桂源的脸色瞬间白了，抓起平板就关了屏幕：“小孩子别问这些。”

安安被他吓了一跳，眼圈红了：“我只是想知道……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才跟别人一对……”

“没有。”张桂源把孩子抱进怀里，声音哑得厉害，“爸爸只是在工作，他心里……”他想说“他心里有你”，却没底气说下去。

那天晚上，陈奕恒收到陈浚铭发来的消息，是段吉他录音，《伦敦的雨》。配文是：“恒哥，今天路过琴行，听见有人在弹这个。”

陈奕恒戴着耳机听了很久，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起来，像在应和那段旋律。他想起六年前伦敦的雨天，也是这样的雨声，少年举着把大伞，把大半都倾向他这边，自己的肩膀湿得透透的。

他回了条消息：“下次，弹给我听。”

发送成功的瞬间，手机震了震，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别当真。”

陈奕恒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他删掉回复，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有些温暖是不是真的，好像没那么重要了。至少此刻，雨声和吉他声缠在一起，让这个夜晚没那么孤单。

而张桂源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那条没被回复的短信，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终究还是按灭了屏幕。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像谁在无声地敲着门，却没人愿意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