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劲

回到病房时，安安已经被奶奶接走了。陈奕恒一进门就甩开张桂源的手，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后背抵着墙，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张桂源端着刚热好的粥进来，碗沿还冒着热气，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说：“先吃点东西，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好好吃饭。”

陈奕恒没理他，连眼皮都没抬，只是盯着被子上的花纹，声音冷得像冰：“拿走，我不吃。”

“你胃不好，空腹会难受。”张桂源又往前递了递，指尖碰到他的胳膊，却被陈奕恒猛地弹开，粥碗晃了晃，几滴热粥溅在张桂源手背上，烫出淡淡的红印。他没顾着擦，只是看着陈奕恒紧绷的侧脸，语气放得更柔：“恒恒，别跟自己身体较劲，好不好？”

“较劲的是你！”陈奕恒终于转头看他，眼底还带着未消的红，却全是决绝，“张桂源，你不是想让我养胎吗？我就不吃饭，饿死我自己，也饿死他！”他说着，猛地抬手扫向床头柜，瓷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白粥撒了一地，碎片溅到张桂源的裤脚，他却连躲都没躲。

陈奕恒看着地上的狼藉，胸口还在起伏，却忽然觉得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按住了小腹。张桂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前一步想扶他，却被他厉声喝止：“别过来！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把输液针拔了！”他说着，真的伸手去够手背上的留置针，指尖已经碰到了针柄。

张桂源吓得立刻停住脚步，双手举起来，声音里带着恳求：“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别碰针，行不行？”他看着陈奕恒苍白的脸，眼眶也红了，“粥撒了就撒了，我再去煮，你想吃什么？小笼包？还是你之前爱吃的蔬菜粥？”

陈奕恒却不接话，只是缩回手，重新靠回墙上，闭上眼睛不肯再看他。张桂源蹲下来，一点点捡着地上的瓷片，指尖被碎片划破了，渗出血珠也没察觉。他把碎片收进垃圾桶，又拿纸巾擦干净地上的粥渍，全程没再说话，只有动作间难以掩饰的慌乱。

等他收拾完，转身就看到陈奕恒靠在墙上睡着了，眉头还皱着，脸色白得像纸。张桂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给他盖件外套，刚碰到他的肩膀，陈奕恒就猛地惊醒，像受惊的猫一样往后缩：“别碰我！”

“我不碰你，”张桂源立刻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哑得厉害，“你要是累了，就躺下睡会儿，我就在门口，不进来。”他说着，真的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却没走远，只是靠在门框上，听着屋里的动静，指尖的血珠慢慢凝固，疼得他心口发紧。

没过多久，屋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张桂源透过门缝看进去，只见陈奕恒捂着肚子，弯着腰蹲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他又开始反酸了，却连一口水都不肯喝。张桂源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却不敢进去，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想：该怎么办，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真的只是想和他一起，守住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