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

陈奕恒靠在墙根蜷了半个多小时，胃里的空响越来越烈，眼前忽然炸开一片白，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直直往地上栽。张桂源在门口听得心跳发慌，刚推开门就撞见这幕，箭步冲过去接住他，指尖触到的后背烫得吓人。

“恒恒！恒恒醒醒！”张桂源把人抱到床上，摸出提前温在保温杯里的米油，用小勺撬开他抿紧的嘴唇，一点点往里面送。陈奕恒迷迷糊糊咽了两口，喉结动了动，突然猛地睁开眼，胃里翻江倒海的酸意直冲喉咙，他偏过头，一口把米油全吐在了床单上，连带着胃里仅存的津液，呕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别喂了！”陈奕恒撑着胳膊坐起来，手背抹了把嘴，视线落在自己平平的小腹上，突然红了眼，“是他不想让我好过！我吃什么吐什么，饿到晕过去也是他害的！”他抓起枕边的枕头往被子上砸，棉絮从裂开的缝里飘出来，“当初就不该留着他，我活着都难，凭什么要养个讨债鬼！”

张桂源刚要去拿纸巾的手顿住，喉结滚了滚：“恒恒，孕吐是正常反应，不是孩子的错——”

“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陈奕恒猛地转头瞪他，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是你！是你非要我生！现在我难受成这样，你只会站着说风凉话！”他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张桂源伸手去拉，被他狠狠甩开，手背结的痂都蹭掉了，渗出血丝。

“我不是风凉话，我是想带你去看医生——”

“看什么医生！你就是想逼我把他留下！”陈奕恒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砸过去，搪瓷杯擦着张桂源的胳膊砸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红着眼扑过去，拳头往张桂源胸口捶，“我恨他！我也恨你！你为什么非要逼我！”

张桂源没躲，任由他的拳头砸在自己肋骨上，疼得闷哼一声，反而伸手把人死死扣进怀里。陈奕恒在他怀里挣，指甲抠得他后背的衬衫都破了，却被越抱越紧。“恨我没关系，”张桂源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但别恨孩子，他在你肚子里，也在跟着你受苦啊。”

陈奕恒的拳头僵在半空，怀里的温度裹着熟悉的雪松味，胃里的酸意还没散，可胸口那股憋了许久的委屈突然涌上来，他伏在张桂源胸口，哭得浑身发抖，眼泪把对方的衬衫浸湿了一大片：“我好难受……张桂源，我真的好难受……”

张桂源抬手顺着他的后背，指尖轻轻落在他的小腹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我知道，我都知道。咱们不逼自己吃多，就喝一口米油，就一口，好不好？”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哭声小了点，手指慢慢蜷住了自己的衣角，那点微弱的依赖，让他悬了半天的心，终于往下落了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