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樱花酥的面要醒足一个时辰。苏晚把揉好的面团用湿布盖着,放在回廊下的竹筐里,阳光透过竹条缝隙落在面团上,在边缘描出圈浅浅的金边。安诺蹲在旁边数竹筐的格子,数到第三遍时忽然抬头:“苏晚姐姐,要放多少樱花呀?”
“得放刚摘的那种半开的。”苏晚正把顾盼和安诺摘来的樱花择去花萼,粉白的花瓣堆在白瓷盘里,软乎乎的像团云,“放多了会涩,放少了不香,得刚好抓两把。”顾盼坐在旁边帮忙洗花瓣,指尖沾着的水珠落在花瓣上,被太阳一晒,亮得像撒了把碎钻。
夏棠戴着新手套在院子里练投球,江若站在石阶下接球,两人之间的距离比昨天又远了些。“手腕再松点。”江若接住球往回抛时喊了声,球在空中划了道浅弧,夏棠抬手接住,手套背面的樱花蹭着掌心,暖得很。她试着松了松手腕再投,球速倒比刚才快了些,江若接球时“啪”的一声,响得脆生生的。
林舟举着画板在旁边转来转去,一会儿蹲下来画夏棠投球时扬起的衣角,一会儿又跑到江若身后描接球时绷紧的指尖。“等友谊赛那天,得找个高坡画。”他用铅笔敲着画板边嘀咕,“能看见整个赛场,还能把记分牌也画进去。”安诺听见这话,立刻从竹筐边跑过来,扒着林舟的画板喊:“要画安诺举加油牌的样子!”
“画!肯定画!”林舟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鼻尖沾着点刚才调颜料蹭的粉,“还给你画个大大的太阳,比上次硬纸板上的还大。”安诺立刻笑成了月牙眼,又颠颠地跑回厨房,没过会儿举着个小竹篮出来,里面装着几颗洗干净的樱桃:“给林舟哥哥当颜料!”
张奶奶端着蒸笼从厨房出来,笼屉里是刚蒸好的糯米糕,冒着白白的热气。“歇会儿再练吧。”她往夏棠手里塞了块糯米糕,“垫垫肚子,等会儿做樱花酥还得揉糖霜呢。”夏棠咬了口糯米糕,甜意混着米香在舌尖漫开,她往回廊下看,顾盼正把洗好的樱花铺在竹筛上晾,花瓣上的水珠滚来滚去,没一会儿就被风吹干了。
江若忽然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时里面夹着片干樱花。“这是上周记的比赛规则。”她把本子往夏棠面前递,“怕你忘了,再对对。”本子上的字写得整整齐齐,重要的地方还画了红线,夏棠翻到最后一页,看见江若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手套,旁边写着“夏棠的新手套”。
“没忘呢。”夏棠把本子还给她时笑了笑,“倒是你,别总记这些,到时候站在坡上喊加油就行。”江若把本子收起来时,指尖碰了碰那片干樱花:“怕你紧张。”夏棠刚要说话,就见苏晚举着面团喊:“可以放樱花啦!”
做樱花酥得把花瓣揉进糖霜里。苏晚把晾好的樱花倒进瓷碗,拌上白糖慢慢揉,粉白的花瓣被揉得软塌塌的,甜香顺着指缝往外冒。安诺戴着小围裙站在旁边学,小手捏着颗花瓣往糖里摁,结果糖霜沾了满手,往脸上一抹,倒成了只小花猫。
“慢点儿揉。”顾盼递过来块湿帕子,帮安诺擦脸时,指尖沾到的糖霜蹭在她脸颊上,甜得安诺眯起了眼睛。夏棠和江若蹲在旁边揉油皮,面团在掌心里慢慢变光滑,暖乎乎的像揣了团小太阳。林舟举着画板把这场景画下来,画纸上的厨房门口堆着白瓷盘、竹筛和粉花瓣,几个人的影子挤在一起,被夕阳拉得软乎乎的。
樱花酥进烤箱时,天已经擦黑了。院子里点起了马灯,橘黄的光落在石阶上,把竹筐里的面团影子拉得老长。安诺趴在烤箱边等,小鼻子凑在门缝上闻:“好香呀……”苏晚把她往旁边拉了拉:“小心烫着,还得等一刻钟呢。”
顾盼忽然从宿舍里拿出来个布包,打开时里面是双新纳的鞋垫,上面绣着樱花纹,跟新手套上的图案正好配。“给你的。”她往江若手里塞时声音轻轻的,“友谊赛那天穿,软和。”江若捏着鞋垫的边角看,针脚密得看不见底布,她忽然想起上次顾盼蹲在樱花树下缝旧手套的样子,指尖被扎了也没吭声。
“我也有吗?”安诺立刻凑过来,小眼睛亮晶晶的。顾盼笑着点头,从布包里又拿出双小的,上面绣着朵小小的太阳花:“这个是安诺的,上面有小太阳。”安诺立刻把鞋垫抱在怀里,贴在脸颊上蹭:“软乎乎的!”
林舟举着画板往马灯旁凑,想借着光把鞋垫画下来,刚画了两笔,就听见烤箱“叮”的一声响。安诺立刻蹦起来:“好啦!”苏晚戴着手套打开烤箱门,甜香“呼”地涌出来,混着马灯的光漫在院子里,连风都变甜了。
樱花酥烤得金黄金黄的,边缘微微焦,咬一口能看见里面粉白的花瓣碎。安诺捧着块小口小口啃,糖霜沾在嘴角,像长了圈白胡子。张奶奶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笑:“明天给隔壁的李奶奶送几块去,她前几天还说想吃呢。”苏晚立刻点头:“我明天一早就去。”
夏棠咬着樱花酥往院外走,江若跟在她旁边,两人踩着马灯的光慢慢走。棒球场的铁丝网在夜色里显出模糊的轮廓,记分牌上的数字被月光照得发白,倒比白天更清楚些。“明天练球时,试试曲线球?”江若忽然说,声音混着风里的甜香,轻轻的。
夏棠点点头。爸以前教她投曲线球时,也是这样的夜晚,在棒球场边的小路上慢慢走,手里捏着颗垒球:“手腕得往回带点,像把球往怀里揽一下再送出去。”那时的月光也像现在这样软,把父女俩的影子叠在铁丝网上,爸的声音落在风里,跟现在江若的声音竟有点像。
“别太使劲。”江若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新手套还得适应适应。”夏棠往嘴里塞了口樱花酥,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那点对比赛的紧张忽然轻了许多。她忽然想起姑姑信里的话——“他们一直都在看你呢”,或许真的是这样,爸说不定就站在哪个樱花树后面,看着她戴着新手套,身边跟着江若和安诺她们,连嘴角都带着笑。
回到院子时,安诺已经趴在苏晚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那块没吃完的樱花酥。顾盼正把樱花酥往瓷罐里装,林舟举着画板在旁边贴星星贴纸——是安诺下午摘樱花时捡的,亮晶晶的贴了满画板。张奶奶把马灯往回廊下挪了挪,光落在安诺的小脸上,软得像团棉花。
“明天早点起。”江若帮着把瓷罐盖好,“得去赛场占个好位置。”夏棠点点头,往宿舍走时,手里还捏着块樱花酥,甜香沾在指尖,洗了好几遍都没散。躺在床上时,能听见窗外的风吹着樱花树沙沙响,混着安诺轻轻的鼾声,暖得让人想把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第二天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正好。夏棠戴着新手套站在赛场边时,看见林舟已经爬在了坡上,画板架在石头上,正往上面涂底色;苏晚拎着保温壶往石阶上摆杯子,里面泡着樱花茶,粉白的花瓣在水里慢慢转;安诺举着加油牌跑来跑去,牌上的“二年(2)班”是顾盼帮着写的,旁边画了颗大大的太阳。
顾盼站在夏棠旁边,手里捏着那颗画了彩虹的垒球,旧手套戴在手上,缝的粉布樱花被风吹得轻轻晃。“别紧张。”她小声说,指尖碰了碰夏棠的手套,“你投的球最好看了。”夏棠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裁判老师吹哨的声音——
比赛要开始了。
风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带着坡上的加油声、保温壶里的茶香和安诺清脆的喊叫声,往赛场中间涌。夏棠举起新手套时,看见手套背面的樱花被朝阳照得亮闪闪的,针脚里还沾着点没抖掉的糖霜甜香。
她知道,这局球,一定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