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

站台上，汽笛长鸣，催促着离别的脚步。

路家大哥路晏暄最后拍了拍路昭晨的肩膀，低声又叮嘱了几句，眼神里是沉甸甸的托付。

路昭晨郑重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正被三哥路景晓揉着脑袋、眼圈红红的路昭昀。

最终，在一片“到了就打电话！”“照顾好自己！”“记得常写信！”“钱票不够就写信！”的嘱咐声中，八个年轻人踏上向北的旅途，这是他们的另一番历练，属于历史的记忆。

两个包厢挨着，他们很快分配好了：路昭昀自然是单独占了一个下铺，对面下铺归了她小哥路昭晨，方便照应。上铺则分配给了安臣和顾奕舟。另一个包厢则是周末、宋煜、王一彬和赵小恒四人。

车厢里比外面气温高许多。路昭昀把军绿色外套脱下来，挂在小挂钩上，里面是一件柔软的米白色高领毛衣，衬得她脸蛋愈发小巧精致。她坐在铺着白色干净罩子的下铺上，微微松了口气。路昭晨利索地把几个大箱子塞到床底固定好，只留了一个装着路上可能需要用品的背包放在下铺里侧。

“总算安顿下来了，”路昭晨舒展了一下手臂，看向妹妹，“还难过呢？”

路昭昀摇摇头，从背包里拿出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甜香的味道让她心情稍微明朗了些：“就是一下子分开，有点空落落的。现在好多了。”

“又不是见不到。”路昭昀隐晦的说到。

“是啊！”路昭晨也感叹了一句。

旁边包厢的周末探过头来，递过来一个洗干净的苹果：“昀昀，小晨，吃点水果。家里面给准备的吃的太丰盛了，我们几个人加起来的餐车票都富裕，咱们这三天饿不着，走的时候还可以打个肉菜，带到大队晚上加餐。”

宋煜也晃悠过来，靠着门框笑：“可不是，我看咱们这不像去下乡，倒像是去长途旅行的。”

“你们心态可真好！”

正说着，列车员过来验了票，又是一阵喧闹。

火车哐当哐当地启动了，站台上哥哥嫂子们看着火车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最初的离愁别绪被缓慢后退的城市景观和新奇感稍稍冲淡。几个人聚在路昭昀他们的包厢里，聊了会儿天，主要是对未来的猜测和一点点兴奋。

畅想下乡建设的美好幻想。

中午时分，不用去餐车，李萱萱准备的丰盛饭盒就派上了用场。红烧肉的浓油赤酱、鸡蛋饼的金黄、饺子的白胖诱人，还有松软的肉包，香味弥漫在小小的包厢里，引得对面包厢的几人也纷纷拿出自家准备的吃食，拼在一起，摆满了小桌板还放在几个箱子搭起来的临时桌子上，热闹得像个小聚餐。

路昭昀拿出大白兔奶糖分享给大家冲泡糖水，自己喝着嫂嫂准备的牛奶，哎，之后也许很久不会喝到了，大概也许不一定，哈哈，再次感叹有空间真好。

吃完饭，旅途的疲惫渐渐袭来。

路昭晨督促妹妹去洗漱一下休息。路昭昀拿出自己的洗漱包，去了车厢尽头的洗漱间。水温凉，但她还是仔细地擦了脸，刷了牙，感觉清爽了许多。

回到包厢，她换上了那套柔软的浅灰色针织套装，高领毛衣温暖地包裹着脖颈，裤子也方便活动。她爬上自己的下铺，拉开被子盖在身上。自己带的被子有股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合着火车特有的淡淡铁锈和机油气味。

况且况且……

火车规律的摇晃像一首催眠曲。

上铺的安臣和顾奕舟已经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对面的路昭晨也靠在自己铺位上闭目养神，没有进入深度睡眠警醒着。

路昭昀侧躺着，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村庄，光秃秃的树木在冬日的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的小背包就放在枕边，里面有钱、有证明、有哥哥嫂子沉甸甸的爱。身下的箱子里是那些漂亮得与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的衣服，还有足以让她在任何时代都衣食无忧的庞大秘密空间。

想到这里，那份因离开熟悉环境和亲人而产生的不安，终于渐渐被一种踏实感取代。哥哥们安排好了大部分事情，同伴都是知根知底、可以互相照应的人，她自己也并非毫无依仗。

只是……那一半的心，确实要等真正平安抵达，在那片黑土地上安稳下来，才能彻底放下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在火车富有节奏的哐当声中，慢慢沉入了梦乡。梦里似乎有京城的胡同，也有哥哥们承诺的、哈市那座房子里温暖的壁炉，还有……一片广阔无垠、覆盖着白雪的黑土地。

列车继续向北，载着八个年轻人，驶向未知却已被精心铺垫过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