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路景晚和安诚的车影消失在村路尽头，小院彻底安静下来。北方的深秋，天黑得早，夕阳已经西斜，给两个小院和远处空旷的田野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空气里的凉意更浓了些。

八个年轻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了片刻，一种既新奇又略带茫然的情绪在无声地流淌。他们真的要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生活了。

最终还是路昭晨先开了口，他天生有种沉稳的气度，很自然地成为了主心骨：“好了，别愣着了。先把咱们的行李归置一下。昀昀，你看看你屋里还缺什么不。安臣、奕舟，咱们把带来的粮食和吃的先搬到外屋地去。周末，你们看看你们那院的炕灶能不能点着，晚上咱们聚在我们这边外屋地做饭吃，也暖和。”

分工明确，大家立刻动了起来。路昭昀走进自己的东屋，仔细打量。房间不大不小，但炕烧得暖烘烘的，驱散了寒意。炕席是新的，泛着淡淡的草香。她打开哥哥们提前准备的包袱，里面是崭新的被褥枕头，摸上去柔软干燥。还有窗帘、桌布、甚至一个搪瓷的暖水壶和带盖的搪瓷杯，都是细心准备下的。

她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把带来的书籍和本子放在炕头的小桌上，一个小小的、属于她的空间很快就有了模样。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伙伴们，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取代了最初的陌生。

外屋地里，路昭晨已经熟练地检查了灶台和铁锅，安臣和顾奕舟把从京市带来的米面、挂面、腊肉、咸菜、以及一小罐猪油搬了进来。周末他们那边也检查好了，跑过来说他们院的炕灶也好用，柴火管够。

“晚上吃什么？”宋煜摸着肚子问道，走了半天路，又忙活一阵，大家都饿了。

路昭晨看了看现有的东西，果断道：“简单点，熬点小米粥，热几个火车上的馒头、红烧肉和白菜炖豆腐，第一晚，先对付一口，明天再好好拾掇。”

“我来烧火！”赵小恒自告奋勇。 “我洗白菜。”王一彬拿起角落里放着的一颗新鲜白菜——这显然是路哥和大侄子提前备好的。 “我刀工好，我来切腊肉和咸菜。”顾奕舟挽起了袖子。

安臣则自然地走到水缸边，发现水是满的，心里又是一暖，看来四叔和安诚把能想到的都准备好了。他拿起水瓢，准备帮忙。

路昭昀也想帮忙，却被路昭晨按住了：“你别沾手了，厨房小，转不开，去屋里歇着，或者把咱们的碗筷拿出来用热水烫烫。”

路昭昀知道小哥是心疼她，也没坚持，便去拿了碗筷，用暖壶里的热水仔细冲洗。听着外屋地里传来的噼啪柴火声、切菜声、以及伙伴们偶尔的说话声笑语声，炊烟透过烟囱袅袅升起，融入暮色，一种朴实而温馨的生活气息弥漫开来。

晚饭很快做好了。小米粥熬得粘稠喷香，腊肉炒白菜油润咸香，馒头蒸得热乎乎软绵绵，简单的饭菜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美味。八个人挤在外屋地的小桌旁，或者干脆端着碗站着蹲着，吃得格外香甜。

“没想到昭晨你还有这手艺！”周末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夸赞。 “还行，以前在家跟炊事班的老班长学过几手。”路昭晨谦虚道，但眼里有点小得意。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没有城市的灯光污染，乡村的夜晚格外漆黑，星空却显得异常璀璨明亮，仿佛黑丝绒上撒满了碎钻。

他们点燃了带来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却更添了几分宁静和温馨。几个人聚在路昭昀和路昭晨的院里，炕烧得热乎，大家围着炕桌，喝着热水，聊着天，计划着明天要去哈市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要不要去知青点打个招呼认认人，或者去附近山上转转熟悉环境。

万幸这里离市区近。

直到夜深，煤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众人才带着初来乍到的兴奋和疲惫，各自回屋休息。

路昭昀插好房门，吹熄了煤油灯。屋里瞬间暗下来，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

她躺在温暖的火炕上，身下是家里带来的柔软被褥，鼻尖是阳光和柴火的味道。窗外是无比寂静的乡村夜晚，偶尔能听到几声遥远的犬吠或风吹过枯枝的细微声响。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离别、旅途、抵达、安顿……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哥哥们的细心安排，秦大队长的爽朗靠谱，伙伴们的互相照应，还有这个虽然简陋却温暖安稳的小窝……

她再次悄悄感知了一下识海中那个无所不包的空间，那份底气让她在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时，始终保有一份从容。

“这里就是红旗大队了。”她在心里轻轻地说，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疲惫和火炕的温暖很快将她包裹，呼吸逐渐均匀绵长。

在这个北国乡村的夜晚，路昭昀沉入了下乡后的第一个梦乡。一切都刚刚开始，未来似乎充满了未知，却又仿佛能窥见几分宁静安稳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