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闪过的瞬间,他看见大头煞身后的金银堆里,露着个残破的牛皮本,封面上“鸣春班记事”几个字被血浸透,正是黑线的源头,是一本账本!
“他怕账本!”林清砚突然大喊,“刚才他说‘把血抹在账本上’!他的执念全在那本子上!”
沈燎心头一震。
他虚晃一招,躲过金锭的横扫,借着翻滚的势头冲向账本的位置,指尖金光化作利刃,割断缠在账本上的黑线。
金光顿时烧穿大头煞的胸膛,那些粘在身上的金银珠宝像潮水般往下掉,露出青灰色的怨魂本体。
那颗巨头上的黑洞洞的眼窟窿,第一次有了“表情”——不是痛苦,是怨毒的不甘。
“我……我只是贪财啊……”他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带着哭腔,“我没想去害人……是他们自己挡路……沈玉不肯开戏,苏砚秋不识抬举……我只是……只是想捞点好处……”
金光灼烧着他的喉咙,嘶吼混着黑血喷出来:“那苏砚秋……身段多好啊……林大少玩够了,我捡只破鞋怎么了?凭什么不让我碰?!我连她一根头发都没摸到……”
他黑洞洞的眼窟窿里流出猥琐的光,枯枝似的手指直直指向沈燎:“还有他……沈玉这身段……比娘们还软……要是能让他穿上花旦衣……”
大头煞发出一声惨叫,巨头上裂开一道缝,却没立刻消散。
他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别杀了……别杀了……”他的声音突然变了,从怨毒变成了极致的恐惧,庞大的身躯竟往地上缩,“林大少……放过我们……放过……鸣……春……班……”
他竟对着林清砚的方向,用那大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黑血蹭在金灿灿的元宝上,像幅诡异的画。
大头像个被戳破的脓包,彻底散成了黑灰。那些黑灰落在金银堆上,瞬间被吞噬,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林清砚看着大头对着自己磕头,听着那声“林大少”,脑子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一阵眩晕。
“他……他怎么回事?”林清砚下意识抓住沈燎的胳膊,声音发颤。
沈燎的眉头拧得很紧。
地窖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
地窖里的黑灰突然动了。
那些从大头煞身上散成的灰,像被无形的手拢着,顺着金银堆的缝隙往一起聚。
沈燎刚拽着林清砚爬了两级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声——是铜钱自动归位的响,无数铜钱、金条顺着灰堆的轮廓,重新拼出颗模糊的大头,眼窟窿里的绿光比刚才更盛。
“他跟这地窖长在一块儿了。”沈燎低骂一声,拽着林清砚加快脚步,“这地方怨气太重,散不了,他死不了。”
林清砚一手拿着账本碎片,被拽得踉跄。
他回头瞥了眼,地窖深处的金银堆像活了似的沸腾着,那颗大头正缓缓抬起。
两人连滚带爬地冲出地窖,林清砚突然“唔”了一声,脚步顿住。
空气里的冷梅香骤然变浓,像浸了冰的蜜。林清砚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后颈一凉,仿佛被人用指腹轻轻刮过,紧接着,一股蛮力攥住他的下巴,硬生生往左侧拧——
“呃!疼!”
他疼得倒抽冷气,脖子像被铁钳夹住,骨头发出“咯吱”的脆响,视线被迫往左边歪,余光里,一道红影正贴在他背后,发间垂落的珍珠帘儿扫过他的耳廓,冰凉刺骨。
“转……再转……”
极轻的女声贴着他的后颈,带着点诡异的温柔。林清砚的脖子被拧得越来越狠,喉结滚动着喊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徒劳地伸手去掰那只攥着下巴的手——可指尖穿过的,只有一片冰凉的空气。
沈燎站在两步外,看得清楚。
林清砚背后的红影终于完全显形:苏艳秋穿着件红绸嫁衣,领口绣的并蒂莲已经发黑,最醒目的是她发间的珍珠帘,颗颗圆润,垂到胸口,正好挡住脸。可帘缝里,能看见一点猩红的舌尖,正慢慢探出来,舔过帘珠,留下道水痕。
没有青面獠牙,没有突眼长舌,可那珠帘后的轮廓,透着种说不出的诡谲——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撑着,连脖颈的弧度都透着不自然的僵硬。
沈燎仰头,与珠帘后的那双眼睛对上了。
那眼睛黑得像深潭,映着他的脸,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珠帘“叮铃”作响,颗颗珍珠都在抖,仿佛后面的人正控制不住地发抖。
“你长得可真难看。”
沈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深潭。
珠帘后的颤抖猛地停了。
舌尖缩回帘后,连带着那股冷梅香都滞了滞。
红影往后飘了半寸,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珍珠帘晃得更急,隐约能看见帘后闪过一丝仓皇——是被说中了狰狞的窘迫,还是……别的什么?
“沈……”她的声音卡了壳,像被砂纸磨过,“是你……”
这两个字刚出口,沈燎按住了林清砚的肩膀,攥着林清砚下巴的力道突然松了。
林清砚的脖子,疼得他弯下腰,捂着后颈大口喘气,眼里滚出泪来。
“她……”林清砚喘着气,脖子还在隐隐作痛,“她刚才想拧断我的脖子?”
沈燎没说话,只是攥着他的手。
那句“你长得可真难看”,本是气话,却意外撞破了她的软肋——不是怕凶,是怕有人看见自己如今的样子。
“看来,我不能松手了。她怕我的气息。咱俩只能拉着了。”沈燎的声音沉下来,拽着他往库房走。
林清砚揉着后颈,钝痛还没消,忍不住追着问:“刚才那红影……到底长什么样?我光顾着疼了,就看见串珠子。”
沈燎正拽着他往前走,闻言顿了顿:“穿得像嫁衣,凤冠霞帔,看手臂轮廓,是个女的。”
林清砚的眼前,闪过一个记忆,那个带着凤冠的影子。
“凤冠霞帔?”林清砚眼睛亮了亮,忘了脖子疼,“那……长得漂亮吗?”
沈燎回头看他,眉梢挑得老高:“脖子差点被拧断,还有闲心关心这个?”
“不是啊,”林清砚赶紧摆手,脸上还带着点惊魂未定的白,“我刚才从更衣间冲出来之前,看到了一个幻影。那个表情凶得很,冷冰冰的,可……”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可那张脸,是真好看。”
沈燎嗤笑一声:“你是看谁都觉得漂亮?”
“才不是!”林清砚急了,声音都拔高了些,“是真的!尤其是凤冠底下那张脸……”
他顿了顿,突然看向沈燎,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是你!”
“啊?”沈燎一时间没理解这意思。
“那个时候不是一个头饰砸下来正好罩住你嘛?我……我看到了一个一个影子,凶巴巴冷冰冰,还七孔流血。但是脸……是你的脸,几乎一模一样。你长得……其实挺好看的。”
沈燎的脚步猛地停了。
他看向林清砚,真想找到这家伙装傻的痕迹!
可是,对方眼里没开玩笑的意思。
荒谬,却又让他心脏莫名一缩——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下,带着点说不清的熟悉感。
“哦?”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听不出情绪,“那多谢你对我颜值的肯定。”
林清砚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刚想再说点什么,沈燎已经拽着他继续往前走:“先把注意力从‘漂亮女鬼’身上挪开,去库房找香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