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燎用仅有的耐心解释：“你身上的阴气重得反常，不寻常。”
“我倒霉呗！”林清砚突然笑了声，有点自嘲，更多是火大，“我安分守己做生意，没坑过人没害过命，今天莫名其妙被卷进车祸，又被拉到这鬼地方！现在你倒问我做过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想找个由头把麻烦都推我身上？”
沈燎挑眉：“我没必要。”
“没必要？”林清砚逼近半步。
他甚至都能闻到沈燎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那你告诉我，这些鬼东西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盯着我？总不能是我长了张‘招鬼脸’？还是说……你知道什么？故意瞒着我？”
他其实不是真的想发火。
只是被那些阴手拽住脚踝时，那种无力感太可怕了；被沈燎用“你惹了麻烦”的眼神盯着时，那种“被定罪”的委屈像潮水似的涌上来。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不清不楚”，更恨别人把脏水往他身上泼，哪怕是刚才拽他回来的人。
沈燎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淡淡道：“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多。”
他错开林清砚的目光，看向神龛上的关公戏服。
“但邪祟认人，不会平白无故缠上来。你再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碰过什么旧物件？去过什么老地方？”
“没有！”林清砚几乎是立刻反驳。
“行。”沈燎从神龛边直起身，“你不认，我也不逼你。但是你想起什么，记得跟我说。”
换衣间的空气突然沉了下去。
神龛前的香火突然从火红化为了青色，随后“噗”地灭了！
关公神像的微光骤然褪去。
黑暗吞没了整个房间，只有窗外一点月白。
“林少……”
一个细弱的声音贴着地面爬过来，带着点怯生生的谄媚。
林清砚的后背猛地绷紧，刚才被阴手拽过的脚踝突然一阵发麻。
“林少，他……根本不是人啊……”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股血腥味，“你仔细看看，你面的那个，是‘他’啊！快跑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谁？！”林清砚猛地后退，脚下被堆在地上的戏服绊了一下，“咣当”一声摔进戏服堆里。
软绵的衣料裹住他的四肢，却像无数只手在往怀里拽，领口蹭到的胭脂味混着霉味，呛得他直咳嗽。
“别动。”
沈燎摸索着朝林清砚的方向走，指尖刚要碰到对方的胳膊，头顶突然“哗啦”一声响——堆在衣箱顶上的凤冠掉了下来，正正罩在他头上。
凤冠上的珠花、流苏、点翠绒球砸在沈燎的额角，发出细碎的响。
林清砚眨了下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他的脸——凤冠的流苏垂在沈燎眼前，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额头、鼻梁上，竟渗出了细密的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像极了七孔流血的模样。
那双清冷的眼睛，此刻在凤冠的阴影里泛着暗沉沉的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极了记忆碎片里的某个身影，浑身是血，眼神里淬着恨。
“你……你真的不是人……”林清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耳边的话像烙铁一样烫在心上。
他猛地推开沈燎，连滚带爬地从戏服堆里挣出来，转身就往门口冲。
“你给我回来！”沈燎摘下凤冠扔在地上，追了上去，“别信那声音！是煞物的幻术！”
可林清砚已经听不进去了。
恐惧让他脑子里只剩下“跑”这一个念头。
他慌不择路地撞开换衣间的门，冲进外面的黑暗。
沈燎能让他一个人跑吗？他在后边紧追不舍，可在林清砚看来像催命的恶鬼。
两人一追一逐，到了一道往下的台阶。
林清砚被绊了一下，身体往前扑去，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咚”的一声闷响，他摔进了一个阴冷潮湿的空间，四周是坚硬的土壁，闻起来有股铁锈和腐烂的味道。
是地窖。
沈燎冲到地窖边缘，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来。
可下一秒，怪事发生了——他怎么跳下去的怎么跳出来。
根本倒不了地窖下边。
“鬼打墙！”沈燎惊讶看向四周。
他右手剑指，回指自己眉心：“金轮炽盛，七星借法，速速开路，违者不容！开！”
剑指向地窖一指，化开一层无形光膜，沈燎慌忙跳下去，去救……
对了，他叫什么来着？沈燎这才发现，自己和这个“冤家”还没互通姓名呢！
再说那个冤家。
林清砚摔在松软的“地面”上时，才发现那不是土，是堆得厚厚的铜钱。冰冷的金属硌着后背，他刚要爬起来，就听见头顶传来个浑浊的声音，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有生人味儿……”
黑暗里，一个巨大的轮廓在蠕动。借着从地窖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林清砚看清了——那东西没有下半身，像个被砍去双腿的肉瘤，上半身却异常庞大，尤其那颗脑袋，足有半人高，几乎顶着地窖的穹顶，脸上的五官挤成一团，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他的方向“嗅”着。
“好久……没生人来了……”大头煞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像有痰堵着，“关老爷护不住喽……”
他的“手”不是人手，是两截粗壮的金锭，被无数铜钱和银链缠着，在地上拖行时发出“哗啦”的脆响，每挪动一下，周围的金银珠宝就往他身上粘，仿佛他的身体是块巨大的磁石。
林清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等等……这味道……是你……是你！”大头煞突然兴奋起来，黑洞洞的眼窟窿里冒出两簇绿光，“林少帅的味儿！错不了！杀了你……把你的血抹在账本上……我们就能解脱了！”
他猛地朝林清砚扑过来，金锭做的大手带着风拍下来，掌风里全是铜钱生锈的腥气。
林清砚下意识往旁边滚，躲开了这一击——金锭拍在铜钱堆里，震得无数铜钱飞溅起来，打在脸上生疼。
可他还没站稳，就觉得脚踝一紧。漆黑的线从大头煞的身体里钻出来，像毒蛇似的缠上他的腿，顺着裤管往上爬。
那线冰凉刺骨。
“跑不了喽……”大头煞的脑袋往前探，腥臭的气息喷在林清砚脸上，“他的债，她的债，本来都得算在你头上……”
“放开他！”
地窖口突然炸开一片白光。沈燎的声音裹挟着雷鸣闯进来，无数道电光劈进地窖，瞬间照亮了这个藏金窟：四面土壁上嵌满了金条，地上堆着银元宝、玛瑙串、翡翠摆件，连墙角都摞着几箱铜钱。
整个空间被照得金灿灿的，晃得人睁不开眼。在这片金光里，大头煞的轮廓更显狰狞，像从黄金里长出来的瘤子。
沈燎跳进地窖，径直冲向大头煞，五雷诀的雷光在掌心凝聚成球，狠狠砸向对方的大头。
雷光撞在大头煞的脑袋上，炸开无数金粉。
他发出一声惨叫，庞大的身躯往后退了几步，撞在金银堆上。
一箱元宝被震得滚出来，哗啦啦散了满地。
但他没倒，脑袋上的窟窿里绿光更盛：“没用的……我和这些财宝融成一体了！除非烧了这窖金子，否则谁也杀不了我！”
“他……他没散？”林清砚被捆在原地，看着大头煞又要扑上来，急得额头冒汗。
沈燎居然只能击退这东西？
沈燎侧身躲过大头煞的金锭大手，余光瞥见林清砚被黑线缠得越来越紧，那线正往他皮肉里钻，像要把他勒进账本里。
关心则乱，他有些慌了！
“别慌，冷静！”林清砚吼回去，眼睛却在飞快扫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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