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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春班,阴风锁旧地

鸳鸳相报

“操!”沈燎去掰车门把手,纹丝不动。

出租车像匹脱缰的野马,径直撞向警戒线。那蓝白相间的带子在接触车身的瞬间,竟像水波一样漾开,发出“啵”的轻响。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哗啦”一声,像被人打翻了调色盘。

鸣笛声、警笛声、人群的呼喊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

沈燎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坐在出租车里,可车窗外的景象全变了——

左边是飞檐翘角的民国戏园,朱红的匾额上“鸣春班”三个字烫金剥落,戏台的红绸在暗风里飘得像血;右边是断裂的高速路面,扭曲的护栏缠着半辆白色轿车。

天空是种诡异的暗红,星星歪歪扭扭地挂着。

北斗七星在南,南斗六星在北,斗柄反挑,勺口朝下,看得人眼晕。

“咿呀……”

空中飘来戏腔,拉得又长又怨,像谁在耳边哭。

一个人影在“鸣春班”的大门口晃了晃,正在往里走。

他的身影晃晃悠悠,而且脚跟不着地,背后背着一个若隐若现的红影。

倒是那条如白玉碧藕一般遮住他眼睛的手臂,倒是看的真真怯怯。

沈燎慌忙双手结出道印,口念真言:“金轮炽盛,七星借法,撤!”

他快步上前,伸手去抓那个红影。

可是他的手却从从红影中穿过去了,一把抓了一个空!

“唉?”沈燎惊了!

他自问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此番天地一般之境界也并非是初次进入。

可是他……这还是第一次抓了个空!

幸好他这一巴掌拍在了前面那人的肩膀上。

那个人被他一拍一个哆嗦,就好像回神一般慢慢转头。

两人四目相对,全都愣住。

“你……”林清砚脑子里炸开一片白光——破庙的火把、染血的嫁衣、有人在他耳边喊“少帅”,那些碎片混着戏班的锣鼓声,搅得他连自己叫什么都快忘了。

“来。”

沈燎的手按在他的后颈,带着点微凉的体温。

林清砚瑟缩了一下,混沌中抬起眼,看见沈燎的脸在雾里若隐若现。

沈燎:“闲话休提,等会儿爬出来的就不知道是什么!”

林清砚想说话,喉咙里却像堵着棉絮,只能发出含混的气音。

沈燎没再等他,半架半拽地把他拉起来,让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往哪儿走……”林清砚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后台。”沈燎的声音透过雾传过来,很稳,“那儿供着东西,能镇煞。”

他们往戏台深处走。经过化妆间时,镜台的碎玻璃突然“咔嗒”响了一声,每块碎片里都映出个穿青布长衫的人影,正对着他们冷笑。

林清砚的呼吸猛地一紧,下意识往沈燎方向缩了缩,却被对方用胳膊肘顶了下后腰——力道不重,却带着股“别怕”的意思。

“碎镜成煞,怕光。”沈燎指尖凝气绽放金光。

碎玻璃里的人影瞬间退了退,碎片上的冷笑变成了扭曲的怨毒。

他在前头开路,脚下则是:散落的头面、踩烂的戏服、还有几只用红线缠着的木偶。

这木偶的脸都朝着一个方向——后台换衣间的门。

“它们在……引我们过去?”林清砚被这诡异的景象刺醒了半分,抓着沈燎衣袖的手紧了紧。

“不是引,是拦。”沈燎小声说道。

接近换衣间,泛黄的戏票,若纸钱一般漫天从空中飘落。上面写着“明春班・三月初七・沈玉登台”。

风突然变了向,阴气又涌了上来,比之前更重,带着股铁锈味。

林清砚的脚步顿住了,眼前的雾里突然浮现出无数双眼睛——有卫兵的、有学徒的、有个穿青布长衫的,都直勾勾盯着他,嘴里无声地说着什么。

“别睁眼。”沈燎突然按住他的双眼,“幻觉而已,越看越真。”

他拽着林清砚加快脚步,经过戏台中央时,脚下突然踢到个硬东西——是个锈迹斑斑的铜制算盘,算珠上还沾着黑褐色的东西被踢到的瞬间,“噼里啪啦”响了一串。

后台那扇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点微光,像黑夜里的猫眼。

快到门口时,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里面的微光里,隐约能看见个高台上的影子——红脸、长髯、披红袍,手里握着刀。

“到了。”沈燎的声音松了半分,拽着他跨进门,反手把门闩插上。

门“咔嗒”锁死的瞬间,外面的阴风、算盘声、雾里的眼睛,突然都消失了。换衣间里很静,只有他们两人的喘息声。

沈燎走到神龛前,手指拂过神像的底座,转身时,正好撞见林清砚盯着自己发愣。

“歇会儿。”沈燎扔给他块干净的布,“等你缓过来,得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清砚没接布,只是把头往门板上磕了磕,发出闷响。混沌还没全散,但他模模糊糊知道,刚才这条路,要是没有沈燎,自己大概早就被那些雾里的眼睛拖走了。

戏班后台的换衣间比想象中逼仄,空气里浮着细尘,在漏进来的微光里翻滚。

正中央的高台上,关公的泥塑神像披着半旧的红袍,金漆剥落的脸膛对着门口,手里的青龙偃月刀道具泛着冷光,刀鞘上缠的红绸褪成了浅粉。

神像前的神龛摆着三只粗瓷碗,碗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旁边搭着套完整的关公戏服,靠领的地方绣着褪色的“忠”字。

“这是后台的神。”沈燎的手指擦过戏服的袖口,那里磨出了毛边,“以前戏班唱《单刀赴会》,演员扮上关公,后台就得净场。”

他指向神龛左侧的木架,上面挂着块黑底白字的木牌打着一个“×”。

“挂这个,是规矩——关公扮上的时候,不许胡说。”

木牌边缘被虫蛀了几个洞,白漆剥落的地方露出底下的红,像渗出来的血。

“把它挂到门外去。”沈燎取下木牌递给他,“有这东西镇着,低级的邪祟不敢靠近。”

林清砚接过木牌,触手冰凉,像攥着块冰。

他走到门口,刚要伸手去挂,一股阴风突然从巷口卷过来。

那风里带着股胭脂混着腐臭的味,猛地灌进他领口。

林清砚被吓得浑身一僵,脚底下的青砖突然变得湿滑,低头一看,竟是无数青灰色的手从砖缝里伸出来,抓着他的脚踝往下拽。

“唉,救命啊!”

“别怕!”

手腕突然被攥紧,沈燎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另一只手贴上他的后心。

砖缝里的手瞬间消失了。

“站这儿别动。”沈燎把他往门里推了半步,自己探身出去,抬手就将木牌挂在了门楣上。

巷口的阴气似乎真的退了些,连风声都轻了。

他转身回来时,正撞见林清砚盯着自己的手腕发愣。

“你到底惹过什么?”沈燎的声音沉下来,靠在关公神龛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神像的底座,“这地方的邪祟,眼睛都长在你身上。”

林清砚的眉头拧了起来。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堆戏服的衣箱,发出“咚”的闷响。阳光从窗棂钻进来,在他脸上切出明暗的痕,眼神里的慌乱像被惊动的鱼,游移不定。

“我没做过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下意识的辩解。

“至少……不是故意的?”沈燎尾音一挑,颇有不信的感觉。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清砚的声音比刚才冷硬了几分。

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戏服碎片上。

挺了挺胸,把肩膀架得很开,这模样,活像只炸毛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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