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故意把我们困在这儿。”
“哇呀呀——贼子休走!”
赵虎突然弃了鬼头刀的劈砍,改了招式,刀背往沈燎长剑上一磕,借力腾空跃起,双腿像夹剪似的往林清砚身上踹。
他嘴里竟唱起了武生戏词,调门又高又急,满是悲愤:“【西皮快板】贼军阀!逞凶狂!抢我兄弟毁戏场!我与沈玉情如钢,悔当初!听他劝,息事宁人把祸藏!到头来!一枪穿胸丧了命,落得个窝囊鬼,难见兄弟面,恨满腔!”
唱词砸在戏台上,沈燎心里突然一亮——这武生是在唱当年的事!
提了沈玉,提了军阀,还提了“息事宁人”的悔意。
他拉着林清砚的手,以身护他,攥着长剑迎上去,竟也跟着开口唱。
口中是西皮快板,可这词儿却是临时编的。
“【西皮快板】武生兄!莫激昂!听我把话细端量!你恨军阀害兄长,我带他来偿旧账!但如今!你刀劈无辜非正途,本是局外人,非是当年恶豺狼!”
赵虎的动作果然顿了顿,鬼头刀停在半空,眼里的怒火弱了半分:“你……你也懂?”
“略懂皮毛,却知兄弟情重。”沈燎趁机往前递了半步,长剑抵住鬼头刀。
他往林清砚那边瞥——嘴型动了动,无声地说:“供香,怀里。”
林清砚心里一凛,手悄悄往怀里摸去。
那截沾了沈燎血、显现着六字真言的供香还在。
他攥紧供香,目光盯着赵虎的后背,等着沈燎缠住他的时机。
“你休要骗我!”赵虎又怒起来,鬼头刀猛地往前推,“林少脸,罪孽猖!我今日必须劈了他,才能对得起兄弟一场!”
沈燎突然拔高声调,唱词也转了悲腔:“【二黄散板】若见你今日,乱杀无辜把仇迁,九泉下,那沈玉,寒了心肠!”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赵虎心上。
他的动作彻底僵住,鬼头刀垂了下来,幽蓝火焰竟暗了些。
沈燎知道机会来了,猛地往前一步,长剑死死抵住鬼头刀,冲林清砚急喝:“动手!”
林清砚攥着供香的手瞬间松开又握紧,绕到赵虎身后。
供香尖沾着的淡金真言在火光下泛着微光,他没敢犹豫,抬手就把供香往赵虎虚影的后脑扎去!
供香没入的瞬间,淡金色的六字真言突然炸开,像层光罩裹住了赵虎。
他浑身一颤,幽蓝火焰熄灭,鬼头刀“哐当”掉在戏台上。
整个人“咚”地单膝跪倒在地,身上的武生服开始变得透明。
“不……不会的……”赵虎喃喃着,抬头看沈燎,只剩满眶悔恨:“【二黄摇板】我赵虎!一生习武练刀枪,本可拼杀护兄长!却因贪生怕死念,息事宁人把祸养!到头来!出心障,愧对兄弟,愧对戏班,愧对这戏台一场!”
唱完,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沈燎身上。
他双手撑地,对着沈燎重重磕了个头,额头碰在戏台板上,发出闷响:“沈玉兄弟……哥对不住你……若有来生,哥定护你周全,再不敢……做那……窝……囊……郎……”
赵虎的虚影化作一缕青烟。
周围跳着的纸兵也跟着“噼啪”碎裂,幽蓝火焰彻底熄灭,戏台终于恢复了平静。
沈燎撑着长剑,胸口的伤口疼得他喘不过气。
林清砚赶紧扶着他。
“他……是谁?”林清砚低声问,心里竟有些发涩。
沈燎点点头,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是赵虎……看样子应该是戏班武生。”
他抬头看向台下,红影已经不见了,只剩几片梅花瓣飘在地上。
更衣间的窗纸透着淡白的天光,空气里飘着供香残留的檀香味,总算没了之前的血腥气。
沈燎盘腿坐在供桌前,左手撑着桌沿,右手单指结印——指尖凝着淡金色的佛光,正一点点往胸口的供香封印处探。
“快了……”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衣襟上晕开小圈湿痕。
六字真言的禁制像层透明的壳,裹着他的佛家力量,每解开一分,都要耗费极大的灵力。
单手结印本就是高难度的术法,他又带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佛光却稳得惊人,慢慢在封印处撕开道细缝。
林清砚坐在他对面,双手紧紧攥着沈燎的左手,掌心的温度传过去。
他没说话,只盯着沈燎的脸,眼神里满是紧张。
好几次想帮着擦汗,又怕打扰沈燎结印,只能把手指攥得更紧。
窗外突然传来“铮——”的一声脆响,是三弦琴的断音,接着又响起“咚咚”的鼓点,又沉又闷,像敲在人的心脏上。
沈燎的佛光猛地晃了晃,胸口的封印处传来刺痛。
“不好!”他睁开眼,“戏班子的是琴师和鼓师,他们找上门来了!”
“找我们?”林清砚愣了愣,刚想站起来去关窗。
他哪儿知道鼓点突然变急,琴音也跟着尖锐起来,像无数根细针,从门缝窗缝里钻进来,刺得人耳膜发疼。
沈燎的脸色瞬间白了。
这幻境的凶煞排布,分明对应了贪嗔痴慢疑五毒,只是他没想到这最后一个居然是两人的组合!
现在他倒是想通了,天上南斗六星在北,北斗七星在南,一枚北极星反倒是成了正中悬天的星星。
北为水,金生水,所以西跨院的这几个反倒是一一对应着天上的北部反南斗六星。
天地相合,万物逆杀,扭转生死,让生必死,死转生,正是这阵势的恐怖之处。
这琴音鼓点带着戾气,正好冲着他的禁制来。
六字真言被这戾气刺激,竟开始反向收缩,死死裹着他的佛家力量,灵力在体内乱撞,胸口疼得他差点栽倒。
“咳……”沈燎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丝血迹,左手下意识攥紧林清砚的手,“他们怕女鬼……想杀了你求解脱,所以趁我解禁制的时候来偷袭!”
林清砚看着沈燎痛苦的样子,心里又急又慌。
他想松开手去挡门,可又怕沈燎没了他的支撑会更不稳;想找点东西反击,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办。
“沈燎,你撑住!”林清砚咬咬牙。
“是你撑住。”沈燎笑的戏谑。
这些人不敢伤害他,但是绝对不会放过林清砚。
琴音鼓点越来越近,窗外甚至传来了陈九的低语:“杀了他……杀了林少,女鬼就不会找我们了……”
“咚!”
一声重鼓落下,更衣间的门突然被撞开,门缝里钻进来无数个黑色的小鬼。
这些如同小孩子高低,长着尖牙,手里攥着细如发丝的黑绳,咦哇怪啸着往沈燎扑去。
“别过来!”林清砚想都没想,把手里供香点燃,单手挥舞着驱赶小鬼。
他挡在沈燎身前,舞着一根儿香,看着有点儿可笑。
但是却有效,小鬼们不敢上前,只是绕着他们若猴子一般攀爬着。
沈燎急得想强行催动灵力,可禁制反噬得厉害,胸口像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疼。
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清砚,莞尔一笑。
这一次,倒是有点儿进步了。
就在这时,关公神像突然闪过金光!
金光越来越盛,飘出个丈高的关公幻影。绿袍红脸,手持青龙偃月刀。
青龙偃月刀带着破风的锐响,猛地劈下。
黑色小鬼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刀光劈成了飞灰,散在空气里,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幻影有限,但是挡邪祟小鬼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