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童祟槐又带着幻术分身跑了一圈，枯木大手拍在地面的声音震得管道都在颤。
林清砚看着沈燎专注的侧脸，竟觉得心里安稳了不少。
哪怕被困在这无穷无尽的循环里，只要沈燎能找到规律，就总有出去的办法。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林清砚小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沈燎的手腕，“你的翁仲……还能撑多久？”
沈燎低头看了眼下方还在奔逃的幻术分身，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天荒地老。”
他攥紧林清砚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
“再等一圈，等我数准第一百九十二步的位置，我们就下去。这次，一定能破局。”
走廊第一百九十二步的墙缝泛着幽蓝微光，沈燎落地时顺手将林清砚往身后带了带。
他确认了是阵眼，才低声道：“你盯着走廊那头，童祟槐要是过来，先用你手上的符挡一下。”
林清砚点头，目光落在浓雾边缘。
翁仲的幻术分身还在引着童祟槐绕圈，枯木摩擦地面的声响还在刚刚离开的不远处，倒暂时安全。
他看着沈燎走向墙缝，青铜片的光从缝里漏出来。
沈燎攥拳时，掌心雷的微光在指节间闪起。那光突然像张透明的网，瞬间裹住他整个人。
他的身体僵在原地，眼神骤然空洞，看得林清砚心一沉。
“沈燎！”林清砚快步上前，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他指能摸到对方脉搏还算稳，只是指尖发凉。
他压低声音喊，又用指节轻敲沈燎的手背。这是之前约定的“唤醒信号”，可沈燎半点反应都没有，只有呼吸还保持着平稳节奏。
林清砚没再急着晃他，转而靠向墙根，目光警惕地扫过走廊两端。
童祟槐的低吼越来越近，翁仲分身的步伐明显慢了些。他只能紧攥着沈燎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同时将另一只手攥拳，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而沈燎的意识里，早已换了天地。
暖黄灯光裹着爵士乐漫过来，空气里飘着威士忌的淡香，舞池人影模糊如雾，正中央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正是暗门后消失的黑衣人，银袖扣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他朝沈燎抬了抬下巴，伸手做了个邀舞的姿势：“先生，不如借支舞的时间，聊聊？”
沈燎抬头看看他，淡然点头，抬手搭在对方肩上。
黑衣人顺势托住他的腰，舞步慢得像在走流程，华尔兹的旋律绕在耳边。
对方的气息带着甜腻的香水味，手顺着腰线慢慢往上挪。
“舞步讲规矩。”沈燎的声音没起伏，指尖在对方手背上轻轻一弹，力道不大，却让那只手顿住。
他没看对方的脸，目光落在舞池地面的花纹上。
“幻境而已，没必要装模作样。”黑衣人笑了，指尖收了力，只轻轻贴着他的腰侧带步，“先生倒是通透。不过这地方比走廊舒服，你就不好奇，是谁布的局？”
“不过就是一块石头的把戏。”沈燎故意说得含糊，眼尾却悄悄留意对方的反应。
黑衣人果然顿了半拍，随即又笑：“我对历史没兴趣。”
“哦？”沈燎的语气冷了几分，“我只提了‘一块石头’，你怎么知道是历史的？”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对方的从容。
黑衣人刚要后退，沈燎突然抬手推在他胸口，借舞步惯性让他踉跄着退了两步。
紧接着，沈燎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人往回带。
原本搭在对方肩上的手收了力，转而稳稳托住对方的腰。
舞步节奏骤然变快，沈燎彻底攥住主导权，从被动的“配合”的“女步”变成了掌控方向的“男步”。
黑衣人后颈的力道像铁钳，挣了两下没挣开，再抬眼时，沈燎的眼神彻底变了。
没有半分之前的平静，只剩冷得刺骨的漠然，像蛰伏的兽终于亮出獠牙。
下一秒，舞池和灯光骤然消失，只剩漆黑的暗巷。
一只灰猫蹲在墙角，爪子按着只瑟瑟发抖的耗子，耗子发出嘶哑的尖叫，拼命蹬腿。
猫却慢悠悠抬爪，重重打在耗子头上，一下，两下……直到耗子叫声渐弱，才懒洋洋咬断它的脖子。
场景又变。
墙角结着张巨网，飞虫被粘在网上，翅膀扑腾着“嗡嗡”响。蛛丝越缠越紧。黑蜘蛛从网中央爬来，步伐慢却坚定，完全无视飞虫的哀鸣。爬到近前才慢悠悠吐丝，将飞虫裹成茧。全程没有慌乱，只有捕食者的从容。
幻象紧接着变换无常，或者是豹子捉羚羊，或者是巨熊咬野兔！
无情的捕食者，可怜的猎物……自然的法则！
“你……你想干什么？”黑衣人浑身发颤，后颈发紧。
他觉得自己像那只耗子、那只飞虫，被无形的网缠死。而沈燎就是那个冷眼旁观的捕食者，只要愿意，随时能捏碎他。
沈燎没说话，眼神里的漠然更重。
这些幻觉不是刻意造的，是他骨子里的本能。对付猎物，从不会急着下手，只会慢慢磨掉对方的反抗，直到对方彻底崩溃。
黑衣人撑不住，腿一软要跪，却被沈燎扣着后颈提起来。
“谁派你来的？”沈燎的声音冷得像冰，“小远身上的煞气，怎么解？”
现实里，林清砚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吱呀”的木质摩擦声。
翁仲的分身快撑不住了，那道真正的枯木身影正朝着192步的方向爬来，根须在地面拖出沟壑，灰绿色汁液滴在地上，聚成小煞的黑泥越来越多。
“沈燎！”林清砚攥紧沈燎的手腕，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声音比刚才急了些，“童祟槐快到了，翁仲撑不了多久！”
沈燎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刹那间，金雷电网遍布。幻境里的暗巷开始崩塌。
黑衣人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体渐渐透明。
沈燎松开扣着他后颈的手，眼神逐渐清明，最后看了眼消散的黑影，转身朝着光亮处走。
那里有等着他的人，有要破的局。
“醒了？”林清砚见他眼神恢复焦距，松了口气，“童祟槐还有三十步到这儿，青铜片的阵眼得赶紧破。”
沈燎点头，指尖还残留着幻境里的冷意，却在碰到林清砚递来的符箓时暖了些。
他没多话，转身走向墙缝，掌心雷的蓝光重新亮起，比刚才更盛：“你躲开，我破了阵眼就喊你。”
林清砚依言退后，看着沈燎的背影映在青铜片的蓝光里。
就像之前每次遇到危险时一样，沈燎没问题。只是这次，他也能守着身后，不让危险靠近。
掌心雷砸在青铜片上，蓝光炸开的强光裹着两人往后退。
林清砚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走廊的风声突然消失，再睁眼时，熟悉的石台、斑驳的墙面赫然在目，竟是回到了最初那间困住他们的屋子。
阵眼破了，循环走廊散了，可危险没散。
石台旁，童祟槐依旧立在原地，树干嵌着的孩童脸比之前更狰狞，眼白里的黑纹几乎遮满了眼球，灰绿色汁液顺着树皮往下淌。
滴在地上的黑泥聚成的童煞，比之前多了数倍，密密麻麻爬满地面。这些东西还在围着两人的脚边打转，嘻嘻的笑声尖锐得刺耳，有的甚至顺着墙往上爬，要扑向两人的肩膀。
“还没散。”林清砚往后退了半步，与沈燎背靠着背。
刚才在走廊里咬过他脖子的那只，此刻正裹着黑泥，趴在石台上，盯着他的方向，嘴角似乎还沾着淡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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