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盯着沈燎周身的金光,眼神里的恐惧终于压过了所有傲气。
他突然疯了似的挥手,黑袍下摆扫过地面青砖,指尖凝出的黑煞像墨汁滴进清水,瞬间蔓延开。
殿内的墙面开始寸寸剥落,碎块没有落地,反而朝着头顶的黑暗飞去,连铜鼎都跟着崩解,化作细小的金属屑往上飘。
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像老旧的防空警报,“呜——呜——”的鸣响裹着阴寒的风,刮得沈燎耳膜发疼。
他眯眼看向黑衣人,却见对方的身体正在扭曲,黑袍下的轮廓慢慢变得僵硬,皮肤化作粗糙的木头纹理。
不过瞬息,原本的黑衣人竟变成了一尊半人高的木人像,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周围的剥落还在继续,最后一点光亮被黑暗吞噬。
沈燎脚下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他低头一看,竟是中空的钢铁楼梯,梯级锈迹斑斑,往下望是深不见底的黑,往上延伸至黑暗深处,只能看到模糊的梯影。
钢铁梯的锈迹蹭在沈燎掌心,每往上攀一步,梯级就发出“吱呀”的呻吟,像随时会崩断。
冷风裹着铁锈味往衣领里灌,他抬头望时,终于看到梯顶透出的灰白天光。
那是医院楼顶的边缘。
楼顶荒凉得很,破损的水箱歪在角落,管道上爬满枯藤,地面散落着碎玻璃和朽木,远处的烟囱只剩半截,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像根断指。
消毒水的味道比在梯上更浓,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阴寒气息,贴在皮肤上发凉。
沈燎刚要往前走,楼顶的广播喇叭突然“刺啦”响了两声,接着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急切的惊喜,又压着点慌。
“沈燎?你是不是在楼顶?水箱旁边!”
是林清砚!
沈燎猛地转头看向水箱方向,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在监控室里能看到你!监控屏幕没全坏,刚好能照到楼顶那片!”
“清砚?”沈燎对着广播喇叭的方向喊,声音裹着风传出去,“你和小远没事吧?监控室在哪?”
“我们没事!小远刚睡着,呼吸稳了!”林清砚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点松口气的颤抖,“你别乱下楼!医院里有两个奇怪的东西,刚才从三楼病房钻出来的,长得特别吓人,我躲在监控室没敢动。你送我的护身咒有用,刚才有东西靠近门口,被光挡回去了!”
沈燎的脚步顿住,目光扫过楼顶通往楼下的铁门。
门是虚掩的,缝隙里渗着点黑,显然不安全。
他对着喇叭说:“你在监控室待好,别出来,能撑一阵。我先看看楼顶的情况,找安全的下楼通道,找到你之前,千万别碰监控室的门。”
“我知道!”林清砚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稳了些,“你小心点,那些东西好像在找活物,刚才我看到它们在走廊里绕圈,速度特别快!还有,医院的楼梯间好像有问题,我从监控里看,有的楼梯会突然消失,你别随便走楼梯!”
沈燎应了声,目光落在楼顶另一侧的消防通道上。
通道门是红色的,虽然锈了,但看着比铁门结实。
他对着喇叭说:“我看到消防通道了,先去看看能不能走。你盯着监控,要是看到那些东西靠近我,就通过广播喊我一声。”
“好!我盯着呢!”林清砚的声音里多了点底气,“你别着急,小远这边我能看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消防通道的铁门推开时,锈迹摩擦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墙皮剥落处露出发黑的砖,声控灯时好时坏。
每走一步,脚步声都在空荡里撞出回声,混着楼下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说不出的压抑。
刚下到三楼转角,就见一个穿白色护士服的女人从走廊尽头走来。
她头发挽得整齐,别着枚旧发夹,手里抱着厚厚的病历夹,脚步轻快,看起来和普通医院的值班护士没两样。
沈燎下意识停步,对方身上没有阴煞气息,倒带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这诡异医院的氛围格格不入。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沈燎的声音放轻,目光落在女人怀里的病历夹上,封皮泛着旧痕,似乎有些年头了。
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没什么波澜,只指了指走廊另一侧:“要找东西就赶紧,三楼别乱逛,值班护士台那边……没什么好看的。”
她说完,抱着病历夹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停,像是真的在忙工作,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沈燎。
沈燎皱紧眉,心里犯嘀咕。
这幻境里怎么会有正常的护士?他跟在女人身后走了两步,想再问些什么,却见对方拐进了一间病房,门“咔嗒”一声关上,再推时竟纹丝不动,仿佛从未有人进出过。
“奇怪。”沈燎收回手,转头看向护士说的“值班护士台”方向,也就是走廊尽头。
此刻竟隐隐透出红光,不是正常的灯光,是像血一样的暗红,还裹着细微的“沙沙”声。
他攥紧七星剑,缓步往前挪。越靠近护士台,“沙沙”声越清晰,低头一看,地面上爬满了潮虫,密密麻麻,顺着瓷砖缝往红光处涌,看得人头皮发麻。
红光里还裹着股腥气,不是血味,是腐烂的草木味,混着消毒水,格外刺鼻。
“谁在里面?”沈燎对着护士台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往前走了两步,终于看清护士台的模样。
柜台后堆着高高的病历,每本病历的封皮都被黑雾裹着,隐约能看到上面写着“许曼”两个字;墙上挂着的“南丁格尔誓言”牌匾,“救死扶伤”四个字被黑色的墨迹涂掉,改成了“死不足惜”;地面散落着几双被踩碎的护士鞋,白色的鞋帮裂着大口,像是被什么重物碾过。
就在这时,柜台后突然传来动静。沈燎握紧七星剑,却见之前那个护士走了出来。
只是此刻的她,早已没了刚才的正常模样。
她背后插着数十根银亮的针管,针管里晃着泛蓝的液体,黑雾顺着针管接口往上冒;右手握着一支大号注射器,针管里的蓝液“咕嘟”冒泡,像是随时会喷射出来;原本整齐的护士帽倒悬在她头顶,飘在半空,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脸没什么表情,开口时声音机械,重复着一句话:“我只是说实话……我只是说实话……”
沈燎瞳孔微缩,从她的形态和周围的场景瞬间判断。
这是“煞”,而且是有明确根源的煞。
他没立刻动手,反而往后退了半步,目光扫过那些写着“许曼”的病历,又看向她身上的针管:“你是这家医院的护士?”
女人身体突然颤了一下,背后的针管晃得更厉害,蓝液溅在地上,瞬间冒出黑烟。
她抬起注射器,对准沈燎,却没立刻喷射,只是声音更急了些:“我只是说实话……许曼的病太罕见……结局一样……我没咒她……”
沈燎心里了然,这煞的根源,怕是和“言论”有关。
“我只是说实话……”女人重复着,注射器里的黑雾开始变浓,周围的潮虫突然疯狂起来,往沈燎脚边爬。
沈燎知道不能再等,七星剑的金光亮起,却没直接劈向她,而是对着地面的潮虫挥了一下。
金光扫过,潮虫瞬间化作灰,散在地上。
沈燎抬头看向走廊深处,又回头看向女人:“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你的事,之后再说。”
他握紧七星剑,七星珠在周身亮起,做好了应对准备。
针管煞站在原地,注射器慢慢放下,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清明,只是嘴里还在低低重复:“我只是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