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铁面的身影没走太远，拐过走廊拐角后，脚步踉跄得更厉害。
巨斧拖在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他抬手按了按流血的铁面，指缝间突然飘出点点暖光。
不是煞气的黑，也不是符咒的金，是像碎萤火虫似的星光，洋洋洒洒落在地面，顺着血痕铺成一道浅浅的光带，像是在引路。
“他在留线索？”林清砚看着那些星光，伸手想去碰。指尖刚碰到一点，星光就化作一道虚影，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林敬砚的脸，没戴铁面，眼底满是红血丝，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攥着一张许曼的病历单，指腹反复摩挲着“并发症”三个字，眼泪滴在单子上，晕开墨痕。
沈燎也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星光。虚影再次浮现：这次是林敬砚的家，客厅茶几上摆着许曼的遗像，旁边放着块没动过的桂花糕。是李婆婆送的，已经凉透了。小远坐在沙发上，抱着许曼的毛衣小声哭，林敬砚走过去，想抱抱孩子，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转身躲进厨房，对着灶台无声地流泪，锅里的水烧干了，发出“滋滋”的响声，他却浑然不觉。
“原来他……”林清砚的声音软了些，之前对林敬砚的愤怒，被这些细碎的悲伤磨得淡了，“他是太想嫂子了。”
两人顺着星光往前走，每碰到一点星光，就会浮现一段林敬砚的记忆碎片：有他在许曼病床前守夜的样子，握着妻子的手，一遍遍地说“会好起来的”；有他拿着许曼的照片，在邪神组织的祭坛前犹豫的样子，最后还是闭上眼，签下了契约；还有他第一次戴三角铁面时，对着镜子嘶吼的样子，铁面下的眼泪，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碎成了星光。
走到走廊尽头，星光突然变亮，浮现出一段更清晰的画面：
林敬砚穿着便服，站在路边的电视前，电视里正在播相声，甲装哭着喊“媳妇儿唉，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乙笑着接“你再找一个呗”，周围的人都在笑，只有林敬砚站在原地！
他脸色惨白，突然蹲下身，捂住脸无声地痛哭。
那笑声像针，扎得他连呼吸都疼。
他猛地站起身，眼里只剩下偏执：“我不找，我只要曼曼回来……我一定要让她复活！”
画面消散时，林清砚还愣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星光的暖意。
沈燎的眉头皱着，语气里带着复杂：“为了复活一个人，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疯得彻底。”
“我能理解。”林清砚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他抬眼看向沈燎：“如果……如果是很重要的人走了，那种疼是钻心的，会让人想不管不顾，哪怕用错了方法，也想把人找回来。”
沈燎愣住了，转头看向他：“你理解什么理解！”
“嗯。”林清砚的耳尖微微发烫，赶紧别开视线。
如果走的人是沈燎，他恐怕也会疯，会像林敬砚一样，哪怕付出一切，也想让沈燎回来。
这种念头太直白，他不敢说出口，只能攥紧衣角，小声反问：“沈燎，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这话问得突然，沈燎的身体僵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他看着地面的星光，耳尖微热，避开林清砚的目光，声音有些生硬：“什么怎么办？你不会死。”
“我是说如果。”林清砚追问，目光紧紧盯着他的侧脸，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沈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没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醒了就没事了。只要没有寿终正寝，你会活着。无论什么代价！”
林清砚的心猛地一跳。
“走吧。”沈燎率先转身，七星珠在周身转了转，“星光往楼梯口去了。”
星光顺着楼梯蜿蜒而下，暖光在台阶上漫成浅浅的溪流，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突然化作一缕缕轻烟，融进了扑面而来的湿冷空气里。
场景骤然切换，他们竟站在了一条陌生的大街上，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雨丝砸在地面，溅起半指高的水花，将石板路浸得发亮。
“这是……哪里？”林清砚下意识往沈燎身边靠了靠。
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抬头望去，雨幕里立着几家老旧的店铺，招牌被雨水淋得模糊。
只有街角一家书店亮着暖黄的灯，像是雨巷里唯一的落脚点。
沈燎的目光却凝在书店门口。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正站在雨里，浑身湿透，黑色外套贴在身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正是林敬砚。
他的头发滴着水，眼底满是红血丝，却透着股近乎偏执的急切。
看了眼书店招牌上“知旧书店”四个字，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是林敬砚的记忆片段。”沈燎的声音压得很低，拉着林清砚往书店门口的屋檐下躲，避开瓢泼的大雨，“星光把我们引到这里，是想让我们看到他找到‘复活方法’的关键。”
林清砚顺着他的目光往书店里看。
暖黄的灯光下，书架排得满满当当，空气中飘着旧书特有的油墨味，混着雨水的潮气，显得格外静谧。
林敬砚走到柜台前，柜台后坐着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头发花白，戴着副圆框眼镜，正是书店老板。
“请问……您这里有没有关于‘死而复生’的书？”林敬砚的声音带着雨气的沙哑，指尖因为用力，指节泛白，“我之前托人问过，说您这里有线索。”
书店老板抬了抬眼镜，目光在林敬砚湿透的衣服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死而复生的书，可不是随便能找的。你要救的人，对你很重要？”
“是我妻子。”林敬砚的声音发颤，眼底泛起水光，“她走得突然，我不能没有她……只要能让她回来，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书店老板闻言，缓缓站起身，从柜台后拿出一本封皮发黑的书。书脊上没有字，只有一道浅浅的纹路。
他将书推到林敬砚面前，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了敲：“这本书，里面记载了唤醒亡者的法子。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
“法子有了，还需要‘引子’，你确定要走这条路？”
林敬砚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就要去拿书，却被书店老板按住了手。
“别急。”老板的指尖泛着点冷意，“这本书的下落，我也是刚查到。你要是真想要，三天后再来，我给你准备好‘引子’的线索。”
林敬砚连忙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谢谢老板！只要能拿到书，我什么都听您的！”
就在这时，沈燎突然攥紧了林清砚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看老板的袖口。”
林清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书店老板抬手整理长衫袖口时，灰布底下隐约露出一道暗紫色的纹路。
纹路蜿蜒如蛇，末端是个诡异的符号，像是用黑血画上去的，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邪气。
“那是什么？”林清砚的声音发紧。
他虽不懂术法，却也能感觉到那纹路里的恶意。
“是邪术残篇的印记。”沈燎的七星珠在周身微微发亮，眼底满是惊讶，“只有接触过残篇的人，身上才会有这种纹路。这个老板，根本不是普通的书店老板！”
林清砚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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