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局准备

“我不仅知道这个。”黑衣人笑着抬手，指向小区的凉亭，“你看。”

凉亭下，苏晚正慢慢走着。

她穿的那条白连衣裙，是林敬砚去年秋天进的礼品店限量款，裙摆上印着浅金的桂花纹，当初许曼没来得及穿就病了；她手里攥着个竹篮，里面放着几块绣着桂花的手帕，那是许曼生前最喜欢的样式，也是他家礼品店的招牌文创品。苏晚的眼神有些空，走两步就会停下，伸手摸一摸凉亭的柱子，动作轻柔得像在摸自家的家具，偶尔还会低头对着竹篮说“得把帕子叠整齐，小远明天要带学校给同学”，声音轻得像风，却和许曼平时说话的语调分毫不差。

“我在她梦里放了许曼的记忆碎片。”黑衣人走近一步，声音压得低了些，“你家礼品店的细节、许曼的习惯、甚至她叠手帕的手法，都掺在她的梦里。等她彻底觉得自己是许曼，残魂就能进去，不会有半点排斥。”

他顿了顿，指了指林敬砚家的窗户。

“现实里你家窗户早就换了新的，可这里映的还是许曼在时的旧款式。”

林敬砚盯着玻璃上的影子，心脏跳得飞快。

他想起许曼坐在窗边叠手帕的样子，想起她笑着说“等小远长大，咱们就把礼品店扩成两层”。

那些画面在脑子里转得飞快，像被雨水泡胀的棉絮，堵得他喘不过气。

“要让这一切留得久些，得做件事。”黑衣人凑到他耳边，气息里带着黑煞的冷，“找几个‘大师’来驱邪，闹得越大越好。让邻居、物业都知道这里闹鬼，等苏晚‘出事’、许曼‘复活’，这里就会被当成灵异事件封区。到时候，没人敢来，你和许曼、小远就能在这儿永远过下去，连‘敬曼斋’都能一直开着，就像她没走一样。”

林敬砚的呼吸顿了顿，攥着香薰瓶的手松了些，瓶身的印子慢慢淡去。

他看着凉亭里还在恍惚的苏晚，看着三楼窗户后的影子，想起小远抱着许曼毛衣哭的样子。

终于点了点头，他声音有些哑：“我找，明天一早就找。”

他平时做礼品生意，认识不少搞民俗用品的人，找几个穿道袍、会装样子的“大师”，不难。

黑衣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指尖的黑煞蹭到他的西装袖口，留下点淡黑的印子：“不用找真有本事的，会演就行。越热闹，越像真的。”

林敬砚没应声，转身往书店门口走。

雨还在下，打在伞上的声音像是在数着他的脚步，手里的香薰瓶还带着点礼品店包装时的余温，却没了刚拿出来时的暖意。

他没回头，也没看到黑衣人看着他的背影时，眼底闪过的算计，像在看一只自己钻进网里的猎物。

第二天一早，林敬砚就把三个“大师”领进了小区。

领头的穿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手里攥着串桃木珠，另外两个背着鼓和铃，走在小区里时故意把铃铛摇得“叮当作响”，引得邻居都扒着门缝看。

进了林家客厅，三人围着屋子转了圈，没等林敬砚开口，就开始装模作样地叹气：“林老板，你家这邪祟重啊，怨气都缠上梁了！”

说着，领头的从布袋里摸出几张黄符，往墙上一贴，符纸没粘牢，刚贴上就往下掉。

林敬砚看着这阵仗，心里的慌意越来越重。

他家礼品店平时也进些民俗饰品，还从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大师”？

他上前一步，攥住领头的手腕：“你们到底会不会驱邪？这符纸都贴不住，要是传出去，我‘敬曼斋’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领头的被他攥得疼了，连忙摆手：“林老板别急！不是我们不行，是这邪祟太凶！我们这点本事镇不住，得请真正的高人来！”

“高人？”林敬砚的声音发紧，“哪里有高人？”

“城西的赵墨先生啊！”领头的连忙说道，眼里满是敬畏，“他跟我们不一样，不用桃木剑、罗盘这些寻常玩意儿，就靠手里那几支法签。上次医院那百年煞形，他就用三签钉住了，连煞气都没散出来！”

林敬砚愣了愣，没听过“法签”这种法器，却莫名觉得比桃木剑靠谱，毕竟能不用寻常东西镇住煞形，总该是真有本事。

他松了手，语气软了些：“能请动他吗？多少钱都好说。”

“得托关系才行！”领头的赶紧摸出手机，“他脾气怪，不爱管闲事，但只要是真有邪祟的事，倒也愿意出手。我这就联系我师叔，让他帮忙递个话！”

躲在记忆虚影外的林清砚，攥着沈燎手腕的手紧了紧。

沈燎点了点头，七星珠在周身转得更快，泛着淡淡的金光：“赵墨的法签是用中阴士的‘引魂竹’做的，能直接戳穿意识空间的幻象，比我的七星珠更擅破局。黑衣人算到林敬砚会找‘大师’造势，却没算到这些骗子会请动赵墨，他最忌惮的就是这种不用寻常法器的真法师。”

记忆片段里，领头的已经对着手机说得眉飞色舞，连林敬砚家的“邪祟症状”都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林敬砚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墙上摇摇欲坠的黄符，又想起意识空间里苏晚越来越恍惚的样子，心里又急又盼。

急着让赵墨来“镇邪”，盼着这一切能快点成，却没察觉，自己盼的“圆满”，早被裹上了致命的毒。

三角铁面的身影在记忆虚影里停下，猩红眼缝转向沈燎与林清砚，周身萦绕的黑煞渐渐淡去，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抬手往虚空一按，原本模糊的记忆画面突然变得清晰，不是之前的片段式闪烁，而是完整的、带着刺骨寒意的追杀场景：小区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路灯的光被雾吞噬，只剩下零星的光斑，空气里混着黑煞的腥气，还有苏晚压抑的哭声。

赵墨护着苏晚躲在楼道拐角，手里捏着三支法签，指节泛白。

他刚用引魂竹法签钉住追来的黑煞，法签上的“纹”就开始褪色，显然连法器在这意识空间里都受了压制。

“别出声，跟着我走，我们能出去。”他声音压得极低，将苏晚往身后又护了护，自己则贴着墙壁，警惕地听着楼道里传来的巨斧拖地声，那是三角铁面来了。

“哐当！”楼道的铁门被巨斧劈开，三角铁面的身影出现在雾里，冷铁泛着幽光，黑煞从斧刃上往下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

“把苏晚交出来，我不杀你。”他的声音透过铁面传来，带着执念的沙哑，却没了之前的狠厉，像是在强行压制什么，或许是心底残存的理智。

赵墨没退，反而往前一步，将法签横在身前：“她是无辜的，你被黑衣人骗了！复活许曼根本不需要活人当容器！”

他说着，指尖泛起金光，法签上的“纹”重新亮起。在意识空间里虽受压制，却依旧带着净化煞气的威力。

“闭嘴！”三角铁面猛地挥斧，黑煞顺着斧刃劈出，将楼道的墙壁砸出个大洞。

赵墨拉着苏晚往旁边躲，却还是被黑煞扫到胳膊，袖子瞬间被染黑，伤口处传来灼烧般的疼。

苏晚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攥着赵墨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许曼……我真的不是……”

这样的追杀已经持续了三天。从赵墨踏入意识空间开始，三角铁面就像甩不掉的影子，一次次堵截他们：在小区的便利店，赵墨用两支法签钉住三角铁面的巨斧，拉着苏晚从后门逃；在地下车库，他引爆了自己的备用符纸，借着烟雾掩护躲进通风管；甚至在林敬砚家的礼品店，他还试图用许曼的香薰瓶唤醒林敬砚的理智，可三角铁面只是挥斧劈开香薰瓶，冷香混着黑煞散在空气里，成了最讽刺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