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燎踏进山路时，黑气明显重了，不再是小镇里淡纱似的薄雾，反倒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在身上凉得发僵，吸进肺里都带着股腐腥气。
路两旁的枯树歪得更厉害，枝干虬结如鬼爪，有的枝桠上还挂着半截发黑的布条，风一吹就轻轻晃，像有人在暗处挥着手。
脚下的石子路早没了平整模样，到处是裂缝，黑气从缝里慢悠悠冒出来，沾在白色休闲裤的裤脚，留下点点黑痕。
他走得慢了些，手背的星月印记时不时发烫，烫一次，他就攥紧掌心的七星珠——林清砚就在前面，可这山路里的邪祟，比小镇上的更沉，沉得连空气都像要凝固。
转过一道弯，山路慢慢开阔些。沈燎抬头，最先撞进眼底的是远处山坳里的城堡，半截嵌在山岩里，石墙斑驳得看不清原本颜色，有的地方塌了大半，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空洞，像被啃过的巨兽骨架。
几座塔楼歪歪扭扭，顶端的尖顶断了半截，悬在半空似要坠落；城堡前的吊桥没放下来，铁链锈得发黑，桥板断了好几块，悬在半空晃着，黑气在城堡上空绕成圈，像顶黑帽子扣在上面。
那恢弘又破败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沉。
沈燎停步，指尖无意识摩挲七星珠，能感觉到城堡里藏着更重的邪力，林清砚的印记，似乎就往城堡的方向偏了些。
还没等他细想，脚下的地面震了震。不是风卷石子的轻颤，是实打实的、带着闷响的震动，一下接一下，像有重物在往这边走。
沈燎低头看地面，裂缝里的黑气冒得更快了。
他侧身躲到旁边的枯树后，刚稳住身形，就听见“嗬嗬”的嘶吼声，震得耳尖发麻。
两个巨大的身影从山路拐角走出来。足足有三米高，沈燎站在旁边，头顶刚到他们的膝盖。
皮肤泛着青黑，有的地方溃烂着，露出里面猩红的肉，黑气从溃烂处冒出来，裹着他们的四肢；肌肉虬结得像铁块，胳膊比沈燎的腰还粗，手里各拎着东西——一个是磨得发亮的铁斧，斧刃上沾着干黑的血，另一个是凿满邪纹的石锤，锤头比沈燎的上半身还大。
他们的眼睛全是白茫茫的，没有瞳孔，盯着前方，走一步，地面就震一下，石子被踩得咯吱响。
是变异的壮汉。他们似乎没立刻发现躲在树后的沈燎，只是沿着山路往前走，嘶吼声混着脚步声，压得周围的黑气都往两边退。
沈燎屏住呼吸，掌心的七星珠泛着冷光，他悄悄摸向另一个口袋里的七星剑印记——这两个壮汉的邪力比之前的异化村民强太多，硬拼怕是要耗不少力气，可绕路又不知道要多花多久，林清砚还在等着。
正想着，左边的壮汉渐渐停了步。它歪了歪头，青黑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慢慢转过身，白茫茫的眼睛扫向沈燎躲着的枯树，“嗬”地吼了一声，拎着石锤就往这边走。
地面震得更厉害了，黑气从它脚下冒出来，在身前聚成淡淡的黑雾。
沈燎没再躲，从树后走出来，在青黑的壮汉面前，显得格外单薄。
他抬手，掌心的七星珠浮起来，绕着腕子转了圈，银光照亮周围的黑气：“想拦我？”
壮汉没说话，只是举起石锤，朝着沈燎砸下来。石锤带着风声，裹着黑气，眼看就要砸到地面。
沈燎脚尖点地，飞身往后退了两步，石锤砸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砰”的一声，地面陷下去个坑，石子飞溅，黑气从坑里冒出来，聚成小团往他身上缠。
另一个壮汉也发现了他，拎着铁斧往这边跑，脚步声震得山路都在晃。
沈燎攥紧七星珠，眼底没半分慌——就算这两个壮汉再大，也只是邪祟缠裹的躯壳，他见过比这更凶的东西，没什么好怕的。
他抬手，掌心的银光更亮了些，七星剑的虚影在指尖慢慢凝形。
攥紧七星剑，剑光在掌心凝得更亮。
左边壮汉的石锤刚砸空，他便侧身欺近，剑刃顺着壮汉的腿骨划上去，银光过处，黑气“滋啦”作响，壮汉青黑的皮肤裂开深痕，浑浊的液体顺着伤口流出来，落在地上像融化的沥青，还没等渗进石缝，就开始慢慢蠕动，仿佛有自己的意识。
壮汉吃痛嘶吼，另一只手挥拳往沈燎身上砸。
沈燎借着剑身的反作用力往后飘开，避开拳头的同时，七星剑再递出，直刺壮汉的胸口。
“噗”的一声，剑光穿透邪力裹着的躯体，壮汉的动作慢慢僵住，白茫茫的眼睛里闪过溃散，然后轰然倒地，庞大的身躯砸得地面震了震，伤口里流出的沥青状物质更多了，在地上聚成小洼，慢慢往山路两侧漫。
另一个拎着铁斧的壮汉见同伴倒下，嘶吼着冲过来，斧刃带着风声劈向沈燎。
沈燎没硬接，绕到壮汉身后，七星剑砍向他的膝盖，这里是邪力较弱的地方，剑光落下，壮汉的膝盖很快崩裂，同样的沥青状物质流出来，他踉跄着单膝跪地，还想挥斧反击，沈燎已经抬手按在他的后脑勺，黑气从壮汉七窍里冒出来，很快便没了动静，重重倒在地上。
沈燎收了七星剑，指尖还沾着些黑气的余温。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的沥青状物质，那东西还在缓慢蠕动，碰到他的裤脚，就像活物般往布料上缠，他赶紧往后退了半步，将黑气灼散。
这物质和之前斩杀的异化村民流出的不同，邪力更重，还带着种陌生的、阴冷的气息。
他没多停留，沿着山路继续往前走。
越靠近城堡，周围的黑气越浓，连风都变得滞涩，吹在脸上像贴了层冷胶。
转过最后一道弯，城堡的全貌彻底展现在眼前，比远看时更显破败，石墙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原本该是灰色的天空，在城堡上方被一片浓黑覆盖，那黑色不是乌云，更像凝固的邪雾，沉沉压在城堡顶端，连光线都透不进来。
更骇人的是从黑雾里垂下来的丝线。无数道黑色的丝，细得像头发，却带着金属般的光泽，从高空慢悠悠垂落，有的缠在城堡的塔楼上，有的直接垂到地面。
丝线碰到地面或石墙时，就会渗出水滴大小的油状物质——和刚才壮汉伤口里流出的沥青状物质一模一样。
这些油状物质落地后，会迅速扩散成小片，然后慢慢聚拢，顺着石缝往城堡方向流，像是在“回归”某个地方。
沈燎停下脚步，掌心泛起淡金光，轻轻覆在眼前。
他能更清晰地感知邪力的轨迹，那些丝线里裹着的，是纯粹的邪神之力，而油状物质里，除了邪神之力，还掺着微弱的、熟悉的邪魂气息。
沈燎攥紧拳头，掌心的金光慢慢收回去。
他看着垂落的黑色丝线，看着地面蠕动的油状物质，看着城堡黑漆漆的入口，不管里面藏着什么，不管邪神的力量有多强，他都必须进去。
不仅要找到林清砚，还要弄清楚这一切的源头，若是真和邪魂有关，他或许还能想办法压制住蔓延的邪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