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月光仿佛还在眼前闪烁，但回到都市的繁忙节奏中，那些梦幻般的时刻很快被现实冲淡。张真源和苏然都明白，王斌的案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日不解决，他们就一日无法真正安心。

案件开庭日期确定在初秋。随着日期的临近，苏然变得越发沉默。张真源常常发现她对着窗外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条海螺项链。

“你在担心出庭作证吗？”一个周末的午后，张真源终于问道。他们正在工作室讨论新专辑的概念，但苏然明显心不在焉。

苏然转过身，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不只是出庭。王斌在业内根基很深，我担心他不会轻易认罪。”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忧，第二天一早，李姐急匆匆地来到工作室，面色凝重地递给张真源一个信封。

“今早出现在公司前台的，没有寄件人信息。”

张真源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偷拍照片——他和苏然在海边散步的画面，月光下他为她戴上项链的瞬间被清晰捕捉。最后一张是他们在露台并肩看日出的背影。

附带的纸条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字：“有些回忆最好永远封存。”

苏然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在监视我们。”

张真源握紧拳头，随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恰恰说明他害怕了。否则不会用这种手段。”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不安的阴影已经开始蔓延。随后的几天里，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苏然的工作室深夜被人闯入，但什么也没偷，只是设备和乐谱被翻得乱七八糟；张真源接到匿名电话，对方什么也不说，只是播放他们那首《海螺的回响》的录音片段然后挂断。

最令人不安的是，一家小报突然开始连载“娱乐圈黑幕”系列报道，虽未直接点名，但明显影射张真源是靠“特殊关系”获得资源，暗示有制作人为他“铺路搭桥”。

“这是王斌的风格，”苏然冷静分析，“他从不直接攻击，总是用暗示和影射，让怀疑的种子自己生长。”

张真源注意到，尽管面临威胁，苏然却表现得异常镇定。她甚至开始整理所有与王斌有关的证据，准备在法庭上给予致命一击。

“你不害怕吗？”一次深夜加班时，张真源忍不住问。

苏然从文件中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他不仅伤害了我们，还伤害了音乐本身的纯粹。”

开庭前一周，张真源发现苏然悄悄修改了遗嘱。这个发现让他心惊肉跳。

“为什么做这个？”他拿着文件找到她，声音难以控制地颤抖。

苏然平静地接过文件放回抽屉：“只是预防万一。王斌的手段我很了解，他从不轻易认输。”

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真源，如果我出什么事，答应我，不要放弃音乐。无论发生什么，让我们的声音继续被听见。”

张真源从背后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尽管努力维持正常生活，但紧张的气氛还是影响了创作。新专辑的进度明显放缓，两人常常相对无言，各自沉浸在担忧中。

一个雨夜，张真源从梦中惊醒，心跳如鼓。他梦见苏然在法庭上作证时，突然被拖入黑暗，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动弹。

他拨通苏然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你也睡不着？”苏然的声音清醒，显然也未曾入睡。

“我有个想法，”张真源突然说，“我们把《海螺的回响》正式录制出来，明天就做。”

苏然沉默片刻：“为什么这么急？”

“因为那首歌代表着我们的初心和坚持。无论发生什么，我希望它被完整记录下来。”

第二天，他们推掉了所有安排，整天泡在录音室里。不同于以往的精心打磨，这次录制几乎是一次性的，保留了即兴的感觉和不完美的细节。海螺的声音、海浪的采样、简单的吉他和键盘，以及两人交织的人声。

录制结束时，已是黄昏。夕阳透过窗户，将整个房间染成金色。

“无论结果如何，”张真源握着苏然的手，“这首歌会永远存在。”

苏然眼中泪光闪烁，却微笑着点头：“就像音乐本身，比任何人都长久。”

开庭前三天，张真源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盒破损的海螺碎片和一张纸条：“美丽的东西总是易碎。”

愤怒之余，张真源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碎片收集起来。那天晚上，他通宵未眠，用金缮工艺将海螺碎片重新拼接起来。破损处被金线勾勒，反而形成了一种残缺的美。

当他把修复好的海螺交给苏然时，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看，”张真源轻声说，“有些东西即使破碎，也能以另一种形式继续美丽。我们也会这样。”

开庭前夜，两人都没有试图工作或讨论案件。而是简单做了晚餐，然后并肩坐在沙发上听音乐——不是他们自己的作品，而是那些经久不衰的经典之作。

“音乐真奇妙，”苏然忽然说，“即使创作者早已离去，旋律却依然活着，感动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张真源握住她的手：“我们的音乐也会这样。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这一点不会改变。”

夜深了，但他们都没有睡意。最终，张真源坐到钢琴前，即兴弹奏起来。没有特定旋律，只是随心而发的音符流淌。苏然静静听着，然后拿起一旁的吉他，加入这场深夜的音乐对话。

没有言语，只有音符在夜色中交织，诉说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担忧、勇气、不舍、希望...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时，音乐渐渐停歇。两人相视一笑，一夜未眠的疲惫掩不住眼中的坚定。

更衣时，张真源注意到苏然特意别上了一枚海螺胸针——那是用他修复的海螺碎片设计制作的。

“让它陪着我上法庭。”她解释道，手指轻抚胸针表面金色的纹路。

前往法院的路上，两人的手始终紧握。窗外，城市刚刚苏醒，晨光中的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但他们知道，风暴即将来临。

法院大楼前已经聚集了不少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问题如连珠炮般抛来。张真源护着苏然，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在入口处，苏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初升的太阳。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对张真源微微一笑：“记得海边的月光吗？”

张真源点头：“记得。”

“无论今天发生什么，那都是真实的。音乐也是真实的。”

他们并肩走进法院大楼，背影在晨光中显得坚定而挺拔。

大厅里，李姐匆匆迎来，低声告诉他们：“王斌的律师团队增加了三个人，都是业内有名的大律师。他们准备质疑所有证据的可信度。”

苏然的表情丝毫未变：“让他们试试看。”

离开庭还有十分钟，他们被带到一间休息室等待。张真源注意到苏然的手指微微颤抖，便轻轻握住它们。

“我为你骄傲，”他轻声说，“无论结果如何。”

苏然抬头看他，眼中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柔软和脆弱：“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建造围墙，保护自己，保护音乐。谢谢你让我学会，有时候勇敢不是筑墙，而是开门。”

法警敲门，示意时间到了。

站起身的瞬间，苏然似乎变了个人。脊背挺直，眼神坚定，那个叱咤风云的金牌制作人又回来了。但当她看向张真源时，眼中又多了一些新的东西——一种无需言语的信任和理解。

走廊很长，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每向前一步，就离风暴中心更近一些。

在法庭门口，苏然突然停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信封递给张真源：“等我进去后再看。”

不等他回应，她已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张真源独自站在走廊上，手指摩挲着那个单薄的信封。里面会是什么？遗嘱副本？告别信？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将它小心地放入内袋，贴胸收藏。

无论里面是什么，他都知道，这不会是终点。

法庭的门完全闭合，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但张真源相信，有些纽带是任何墙壁都无法阻隔的——音乐的纽带，心灵的共鸣，以及那些共同度过的晨光与夜曲。

风暴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