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第一次在神庙见到严浩翔时,少年正跪在白玉阶前,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雪落在他黑色风衣上,融成点点水渍,像被泪水打湿的信笺。
"神明大人,"严浩翔的声音混着雪粒簌簌落地,"请救救我的妹妹。"
贺峻霖垂眸看着他后颈跳动的血管,银铃在檐角被风吹得轻响。作为掌管生死的司命神,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祈祷——绝望、滚烫,带着凡人特有的固执。
"生死有命。"他的声音像结了冰的泉水,"你该离开。"
严浩翔猛地抬头,瞳孔里映着贺峻霖银发的流光。那是双被痛苦淬炼过的眼睛,却仍亮得惊人:"如果我愿意用灵魂交换呢?"
贺峻霖的指尖突然一颤。他看到严浩翔灵魂深处开出的玫瑰,血红色的花瓣上凝结着冰晶,正是司命神殿后崖生长了千年的曼珠沙华。
"明日此刻再来。"贺峻霖转身时,雪落在他月白色广袖上,"带半滴你的心头血。"
严浩翔第二次来时,颈间缠着纱布。他跪得更直了些,递上的琉璃瓶里盛着暗红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妖冶的光。
"这是我的灵魂。"他的声音很轻,"请收下。"
贺峻霖接过瓶子时,触碰到严浩翔冰凉的指尖。他的神力突然不受控地暴走,神殿穹顶的星图剧烈震颤——严浩翔的灵魂里竟封印着上古杀神的残魂。
"你是谁?"贺峻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严浩翔笑了,笑容里带着让人心碎的温柔:"神明大人,您不记得了吗?三百年前,您亲手将我封入轮回。"
贺峻霖的记忆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他看到自己抱着遍体鳞伤的少年,在曼珠沙华花海中许下永生誓言;看到少年被万箭穿心时,仍笑着说"霖霖别哭";看到自己用全部神力为他重塑轮回,却忘了在孟婆汤里加那滴忘情水。
"为什么..."贺峻霖的眼泪砸在琉璃瓶上,"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严浩翔站起身,伸手接住飘落的雪。雪花在他掌心融化成血珠,与瓶中的血珠遥相呼应:"因为我听见了您的祈祷。"
贺峻霖这才惊觉,自己三百年的孤寂,早已在无意识中凝成了对严浩翔的呼唤。他的神力在神殿里掀起暴风雪,却被严浩翔轻轻握住了手腕。
"别怕,"严浩翔的指尖抚过他眼角的泪痣,"这次换我来保护您。"
当严浩翔的唇落下时,贺峻霖尝到了雪的冰凉与血的温热。神殿的星图突然全部亮起,曼珠沙华从地砖缝隙中破土而出,将两人缠绕在血色花海中。
"您看,"严浩翔在他颈间呢喃,"我们的灵魂本就是一体的。"
三日后,天庭议事殿。
"司命神竟与杀神相恋!"雷神的锤在殿内炸响,"该当魂飞魄散!"
贺峻霖跪在白玉阶前,看着严浩翔被锁链捆住的双手。他的神力已被抽干,银发失去光泽,像冬日枯败的芦苇。
"要罚就罚我一人。"严浩翔的声音带着血沫,"与贺峻霖无关。"
贺峻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让天地失色的决绝。他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司命笔上:"我愿以身为祭,重塑轮回。"
血珠落在生死簿上的瞬间,整个天庭剧烈震颤。贺峻霖看到严浩翔惊恐的眼神,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少年也是这样看着他,说"霖霖别哭"。
"活下去,"贺峻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我的记忆..."
当贺峻霖的意识坠入黑暗时,他听见严浩翔撕心裂肺的呼唤。那声音混着曼珠沙华的香气,在他灵魂深处刻下永恒的印记。
百年后,人间花城。
严浩翔站在开满曼珠沙华的山坡上,看着晨雾中走来的少年。对方银发如瀑,颈间挂着半块血色玉佩,正是他当年破碎的灵魂碎片。
"贺峻霖?"严浩翔的声音带着颤抖。
少年歪头笑了,眼尾的泪痣在晨光中泛着红光:"严先生,要买花吗?"
严浩翔突然抱住他,闻到了熟悉的雪与血的气息。他的眼泪砸在少年颈间,感觉到对方轻轻回抱的力度——那是贺峻霖用全部神力为他改写的命运。
"神明大人,"严浩翔在他耳边呢喃,"这次换我来当您的信徒。"
晨雾散尽时,山坡上开满了永不凋零的曼珠沙华。风掠过花海,带来隐约的神谕:"爱是最古老的神谕,超越生死,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