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泰明

第二天，物理测验的最后一道大题刚算出结果，下课铃就响了。云轻鸢放下笔，指尖还残留着握笔的酸麻，前排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她抬头时，班主任已经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张转学证明，笑容温和：“同学们，今天有位新同学转来咱们班。另外说一句，舒言同学需要请段时间假，大家平时多留意他的情况。”

“新同学？”“从哪儿转来的啊？”底下的窃窃私语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好奇的涟漪。

云轻鸢把答题卡收进文件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

教室门被“咔哒”一声推开。少年单手拎着书包带走进来，黑色皮夹克的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印着暗纹的丝绸衬衫，破洞牛仔裤的裤脚随意堆在限量款运动鞋上——浑身上下的打扮都透着股刻意的张扬，仿佛这间刷着白墙的教室都配不上他的鞋跟。

“自我介绍就不用麻烦老师了。”他懒洋洋地开口，尾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拖腔，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教室，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HI EVERYONE。”英文说得流利又轻快，接着抬了抬下巴，“LIGHT，或者叫我高泰明。这名字，不难记吧？”

云轻鸢翻书的手指猛地顿住，书页边缘被捏出道折痕。高泰明？这三个字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记忆里——那年在外婆家的暑假，葡萄藤爬满篱笆，那个拿着冰棒追着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男孩，就总爱把“我叫高泰明”挂在嘴边。

她抬眼望去，少年的轮廓褪去了孩童的稚气，眉眼间多了几分桀骜，可眉骨的形状、笑时眼角那道浅浅的纹路，分明还是当年的样子。真的是他？那个小学四年级就跟着父母移民、临走前把变形金刚塞给她当“信物”的家伙？

“你的座位安排在……”班主任刚要指靠窗的空位，就被高泰明摆手打断。

“我自己挑。”他径直走向教室中间，目光在人群里逡巡，像是在找什么。当视线落在云轻鸢身上时，脚步明显顿了半秒，眼里闪过点惊讶，随即又被那股玩世不恭盖了过去。最终，他停在小胖的课桌旁，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这儿，我要了。”

小胖吓了一跳，手里的橡皮“啪嗒”掉在地上：“这是我的座位……”

“现在不是了。”高泰明挑眉，语气里的霸道没带丝毫商量的余地，“镜子大妈说的几个‘特别’的人，果然在这儿。”

小胖刚要站起来理论，就被班主任按住：“小胖，你先跟高泰明换一下吧，新同学刚来，离班长近点也好适应。”

小胖不情不愿地收拾书包，路过云轻鸢身边时，还气鼓鼓地瞪了高泰明一眼。

高泰明坐下时，椅子腿在地上划出道刺耳的声响。他没翻课本，反而转头看向斜前方的云轻鸢，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木头，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闷？”

云轻鸢的耳尖瞬间发烫。“木头”是他小时候给她起的绰号，就因为她总抱着小提琴在葡萄架下练一下午，像尊不会动的木头雕像。那时候她还没遇见繁芜，世界里只有琴弦和乐谱，简单得像张白纸。

她刚要开口，对方却已经转了回去，开始用钢笔帽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桌面，那节奏莫名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上课铃响了，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文言文，高泰明却显然没在听。他一会儿把纸团扔到王默的练习册上，一会儿用脚尖勾陈思思的椅子腿，惹得两人频频回头，脸上满是无奈。

云轻鸢看着他的小动作，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么多年过去，他这爱捉弄人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只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拉琴的“木头”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高泰明第一个冲出座位，几步拦在王默和陈思思面前，双手插兜：“喂，你们不是会变戏法吗？露两手看看？”

王默和陈思思脸色一白，慌忙摇头：“你在说什么呀？”说着就拉着彼此往外走，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跑什么？”高泰明没追，只是转身走到云轻鸢桌前，俯身撑着桌面，身上的古龙水味混着阳光的气息漫过来，“听说你现在是校园红人了？小提琴拉得不错啊，照片都刷爆年级群了。”

“你也看了？”云轻鸢合上笔记本。

“想不看都难，”他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她的书包，“不过我听说，你高中这两年变化挺大的？总有人说看见你身边跟着个……会动的小玩意儿？”

云轻鸢的心猛地一沉。繁芜平时藏得极好，除了叶罗丽战士，几乎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他怎么会听说？

身旁传来繁芜气鼓鼓的闷哼，像是在说“这小子绝对有问题”。

“你听错了。”云轻鸢避开他的目光，起身要走，“我去交作业。”

高泰明没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了些。等她走出教室，他才转头望向王默她们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多了些探究——镜子大妈说的“拥有魔法的人”，到底是那两个慌张的女生，还是……这个看似平静，却在高中突然变得“特别”的“木头”？

繁芜气鼓鼓地说：“这小子绝对有问题！他怎么知道魔法的事？说不定也是仙境派来的探子！”

云轻鸢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作业本。高泰明突然转学回来，又恰好出现在王默他们班，还知道魔法和繁芜……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走廊里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起她的衣角。似乎因为他的出现，又要被搅起新的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