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大赛落幕的第二天，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摊开的英语课本上，云轻鸢翻页的指尖顿了顿——指腹终于不用再下意识地蜷缩，模仿握弓的弧度了。忙碌的一个月像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镜头里塞满了琴弓的残影、习题册的墨痕和深夜台灯的光晕，终于在颁奖台灯光熄灭的瞬间按下暂停。生活重新回了轨：早自习的琅琅书声漫过走廊，课间操的广播旋律准时响起，连窗外的梧桐叶都落得比往常从容。
繁芜窝在她书包侧袋里，难得没吐槽数学老师的地中海发型，只用尾巴尖勾着块橡皮来回晃：“总算不用天天听你锯木头了，耳朵都快起茧子。”
云轻鸢没理她，笔尖在笔记本上划过“abandon”的拼写，余光瞥见前排女生悄悄转过来的视线，又像受惊的小鹿似的飞快转回去。这种带着探究的目光她早已习惯，只是大赛后似乎更甚——摄影社抓拍的那张舞台照不知怎么传遍了年级群，月白色礼服衬着她低头调弦的侧脸，裙摆银线在聚光灯下泛着碎光，于是总有人借问问题的由头凑过来，眼神却黏在她的校服领口打转。
“看什么看？没见过拉琴啊。”繁芜压低声音嘀咕，橡皮“啪嗒”掉在书包里，“再看把他们的作业本全幻化成青蛙，呱呱叫着跳去教导处。”
“别胡闹。”云轻鸢用笔杆轻轻敲了敲书包，动静不大，却引得来前排男生的回头。她只好朝对方礼貌地弯了弯眼，换来对方红着脸的慌忙转头，连带着后颈都泛起了可疑的粉色。
好不容易挨到午休，云轻鸢抱着餐盒走向陈思思她们常坐的位置时，王默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陈思思无奈地给她递纸巾，建鹏则在一旁拍着桌子笑。看到云轻鸢过来，几人立刻招招手，桌上的糖醋排骨都往她这边推了推。
“可算逮着你了！”王默咽下嘴里的米饭，眼睛亮晶晶的，“比赛怎么样？我们本来想去看的，结果……”
“被事绊住了，我知道。”云轻鸢笑着坐下，夹了块排骨放进碗里，“拿了银奖，还行。”
“什么叫还行啊！”建鹏抢过话头，手里的鸡腿油星溅到校服上，“摄影社都把你吹成‘月光小提琴手’了，照片在年级群里转疯了！”
陈思思轻轻推了推眼镜，递给她一杯热可可：“先别聊这个，跟你说正事——这一个月你忙着比赛，仙境和人类世界可出了不少事。”
话音刚落，王默的兴奋就淡了下去，扒着米饭叹了口气：“齐娜她……为了复活菲灵，加入曼多拉那边了。”
云轻鸢舀可可的动作顿住了。齐娜那个抱着塔罗牌会脸红的姑娘，居然会站到女王阵营？
“后来她醒悟了，”陈思思接过话头，语气沉了些，“可那时候水王子的仙丹已经被女王抢走了。曼多拉拿着仙丹掀起洪水，差点把整座城市都淹了。”
“我们费了老大劲才挡住！”建鹏拍着胸脯，又突然垮下脸，“不过舒言为了救齐娜的父母，用了时间魔法，现在……”
“他被时间诅咒缠上了，在加速衰老。”陈思思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昨天发现他留了字条，自己走了，说是不想连累我们。”
云轻鸢的心猛地一沉。舒言总是温和笑着的样子，怎么也和“衰老”“独自离开”联系不到一起。
“更糟的是，”王默的眼圈红了，“文茜找到他，说要带他去找女王解诅咒，结果……结果舒言被曼多拉变成石像，封在镜空间里了。”
短短几句话，像听了场跌宕起伏的戏。云轻鸢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热可可的温度透过陶瓷传来，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不过一个多月没怎么联系，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齐娜的挣扎，水王子的牺牲，舒言的诅咒……她像个局外人，听着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经历风雨，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那场洪水……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繁芜。她正在发呆，被她一盯，慢悠悠回神：“哦，那阵仗太大，我怕吵到你练琴，在别墅周围布了个隔绝阵，魔法波动和外面的动静都传不进来。”
原来是这样。云轻鸢心里五味杂陈，既庆幸没被打扰，又懊恼错过了并肩的机会。她看着陈思思眼底的红血丝，王默没擦干净的泪痕，建鹏攥紧的拳头，忽然觉得自己那座用琴弓和习题筑起的小世界，其实一直被他们用肩膀挡在风雨之外。
“对不起，”她轻声说，“那时候……”
“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道歉。”陈思思握住她的手，掌心带着点凉，“我们是想告诉你，舒言的事，我们不会放弃的。如果你有时间……”
“我有。”云轻鸢立刻点头，语气比拉琴时更坚定，“比赛结束了，我随时都在。”
繁芜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云轻鸢看着面前的糖醋排骨，忽然没了胃口。不过缺席短短一个多月，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齐娜的挣扎，舒言的牺牲，镜空间里的石像……这些都像沉重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对不起啊，轻鸢，”王默小声说，“那时候情况太急，没敢打扰你比赛……”
“不关你们的事。”云轻鸢摇摇头，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大赛那天文砚辞的幻术，想起那个模糊的白光轮廓，忽然觉得，无论是人类世界还是仙境，都藏着这么多沉重的秘密和无奈。
午休的铃声响起时，陈思思把一份打包好的排骨塞进她手里：“下午还有课，我们先回教室了。舒言的事……我们会想办法的。”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云轻鸢忽然想起大赛那天，文砚辞在幻术里望向那片白光时的眼神——和齐娜此刻望着远方的目光很像，都藏着沉甸甸的牵挂，和一点不肯放弃的执拗。
繁芜：“现在知道了？仙境和人类世界，从来都没什么太平日子。”
云轻鸢拎着饭盒站起身，阳光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她知道，平静的生活或许只是表象，那些藏在水面下的暗流，迟早还会汹涌起来。
“走吧，”她轻声说，脚步却比来时更稳了些。
至少眼下，她能做的，是先踏稳脚下的每一步。至于镜空间里的石像，还有那个总在暗处凝望的幻仙子……总有一天，要把这些谜团，一个个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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