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急着赶往仙境营救,云轻鸢却因小提琴课,只能暂时留下。直到课程结束。
夕阳正把天空染成熟悉的橘粉色,像极了第一次遇见文砚辞那天。
“快点,再晚曼多拉该给舒言的石像上釉了。”繁芜的声音带着点急,黑色仙力在她周身绕成小旋风。
云轻鸢刚点头,巷口的阴影里就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不是风声,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像有人从墙后慢慢走出来。
她回头,看见文砚辞站在那里。蓝衬衫的袖口沾着点灰尘,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遮住了半只眼睛,只有那双眼圈的青黑,在暮色里格外扎眼。他手里的幻梦扇半开着,扇面的紫色纹路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的呼吸。
“你要去仙境?”他的声音比上次在琴行外更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不能去。”
繁芜瞬间炸毛,黑气凝成尖刺:“文砚辞?你属影子的吗?走哪跟哪!我们救舒言,用得着你这疯仙子多管闲事?”
“我欠曼多拉个人情。”文砚辞没看繁芜,目光像胶一样粘在云轻鸢身上,“她让我拦你,说只要你不去仙境,就告诉我……净化之主最后散逸的仙力碎片在哪。”
云轻鸢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他蜷缩在路灯下的样子,想起颜爵那句“他把所有记忆都攥得死死的”,原来他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碎片”,真的能答应曼多拉。
“舒言是我的朋友。”她握紧琴盒背带,指节泛白,“我不能看着他变成石像。”
“朋友?”文砚辞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浓重的自嘲,“你知道镜空间里有什么吗?曼多拉把所有被她石化的仙子都藏在那,镜子里全是她们的哀嚎,能勾起人最深的恐惧。舒言的时间魔法最脆,早就成了镜壁的养料,你去了,只会被那些哀嚎拖进更深的镜子里。”
他往前一步,幻梦扇的影子投在地上,像道无形的墙:“你和她太像了。”
这次,他没说“不是你”。
云轻鸢的呼吸顿了顿。她想起水王子那句“像裹着雾的光”,想起颜爵镜片后深邃的眼神,那些模糊的线索突然在这一刻串成了线。
他往前挪了半步,幻梦扇终于抬起来,扇面对着云轻鸢,却没放出任何仙力:“上次在人类世界,我把你认成了她……后来在剧院,我又用幻术看你的影子……”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像是在跟自己解释,“你和她太像了,尤其是眼睛……我不能再看着像她的人出事。”
繁芜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被冒犯:“放什么屁!我主人跟你那个死了多少年的爱人半点关系没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繁芜。”云轻鸢轻声打断她,目光始终没离开文砚辞。她想起净水湖的水王子,想起翠竹亭的颜爵,想起那些若有似无的暗示,忽然问:“她是不是也总想着救别人?”
文砚辞的动作猛地顿住,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过了很久,他才缓缓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她总说,净化之力就是用来护着别人的……最后把自己也护没了。”
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清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藏着没流出来的眼泪。
“所以你更该明白。”云轻鸢往前一步,黑紫色的仙力在她裙摆上轻轻晃动,“如果看着朋友有难却躲开,那和你说的‘护着别人’,不就背道而驰了吗?”
文砚辞的嘴唇哆嗦着,手里的幻梦扇突然发出一阵嗡鸣。扇面上的紫色纹路亮得刺眼,竟自动往云轻鸢身边飘了飘,扇尖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像在撒娇。
他脸色骤变,猛地攥紧扇子,指节泛白:“它……”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他终于明白幻梦扇的反常,明白了自己每次见到云轻鸢时的心悸,明白了那枚墨玉簪散发的光芒为何如此熟悉——
那是净化之主的气息。是他寻找了几千年,以为早已消散在天地间的气息。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的扇子好像比你懂事。”繁芜嗤笑一声,黑气化作小箭,“让开!再不让我们就不客气了!”
文砚辞没动,只是望着云轻鸢,眼神里的挣扎快溢出来了。一边是寻找了千年的爱人痕迹,一边是眼前这个像极了她的姑娘,和她眼里同样的坚定。
云轻鸢没动。她看着文砚辞,心里那股熟悉的心痛再次涌来,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她忽然明白,他不是在拦着她,是在怕——怕历史重演,怕又一个重要的人消失在他眼前。
“我会活着回来的。”她捡起地上的幻梦扇,轻轻放在他手里,“等我救出舒言,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她。”
文砚辞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云轻鸢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繁芜打开的暗之门。黑色的光晕裹住她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文砚辞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幻梦扇,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文砚辞看着云轻鸢的背影消失在暗之门的光晕里,手里还残留着幻梦扇离去时的余温。
“对不起……”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某个遥远的灵魂,“我还是没能拦住你。”
幻梦扇在他掌心留下的光斑渐渐散去,可那道金光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眼底。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她了——就像当年,无论他如何拼命,也没能留住那个散发着温和光芒的仙子。
街角的路灯终于亮了,暖黄的光落在他身上,将那个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跨越千年的执念。